六日後的午間,游弋慢吞吞地將手裏的碗筷放下,抹了抹嘴。今個兒就是領莫明幾人去禁區的日子了。他瞅了瞅外邊,季仲卿正提着長劍揮動,凌厲的劍氣隔着一堵牆都能隱約感覺到。
游弋啪嗒一聲雙腳落地,把房門給推開了。季仲卿手中的長劍氣勢一滯,而後被劍修一個收勢,歸入鞘中。
&要下山?」季仲卿的額間有一層薄汗,皺着眉滿是不樂意的模樣。小師弟總愛往山下跑——倒也不像是出去玩樂,畢竟歸來時總能有些長進。這些日子雖然依舊是一副懶懶的模樣,好歹上了鍊氣四重天了。
但某種心思勒着季仲卿心情不悅,又不想做那等窺視之事,只能自己鬱郁地獨自一人在院子裏揮劍。
游弋倒是沒想那麼多。他抬頭看着自家大師兄的模樣,笑着一扯對方的寬袖。季仲卿下意識彎下腰來,就見少年微微踮腳,帶着那一身沾染來桃花香氣湊近了,吧唧一口親在劍修的側臉上。
恩,簡直湊不要臉。
季仲卿微微一怔,一隻手揉了揉游弋的腦袋,臉色好歹緩和了些許:「早點回來。」
游弋點點頭,踏着歡快的小步子就往外走。
——至於方才那一幕究竟為何看起來如此的和諧,還得從四天前的夜晚說起。
那是一個幽黑的傍晚,戌時,夜色方濃。游弋褪了外衫,踢開鞋襪,便後躺滾到床側。大抵是這麼些日子來沒羞沒臊慣了,游弋對於同۰眠這種事兒也格外積極——內心總算有點吃人豆腐的同時也該被吃回來的自覺。季仲卿一手用深色的布帛將夜明珠的光輝蓋緊,而後來到床沿,掃了眼看上去格外乖巧的小師弟。褪了外衫也擠了上去。
游弋這具身子生來就長勢緩慢,如今還是一副稚氣未消的模樣,自然是擠得下了。不過再過幾年——季仲卿微微出神——再過幾年,又該如何?
換張大一些的,亦或是小師弟會搬回自己的院子……
好在劍修的思緒走到一半,便被懷中的動靜給打斷了。少年打了個哈欠,蜷着身子蹭了過來。季仲卿便將少年的腦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兩人隔着的那點不算距離的距離,游弋只要再蹭過去些就能挨緊了。但他還算有些規矩,沒再動彈,閉着眼迷迷糊糊地等待睡意降臨。
過了半晌,他卻被驚的醒透了。
游弋是一株植物,雖然換了具人類的身子,但呼吸的習慣本就與人類不同。偽裝了這麼多年,該換檔的時候毫不含糊。季仲卿大抵是聽見少年的呼吸平穩,以為小師弟睡着了——於是略微有些波瀾的心又熱鬧了起來。
他抬起另一隻手,遲疑地划過少年的前額和鬢角——將一縷亂發撩到了少年耳後。
季仲卿盯着少年精緻的面孔發了會兒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游弋帶着肉感的下巴——殊不知對方的內心已經開始狂風海嘯了。借着月色,劍修看了眼少年微微張開的唇,最終輕輕低頭——吻在少年的額間。
他打定了主意,將這些紛擾留到小師弟長大了之後再說。還有那麼五六年,不算太久,對他而言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兒。
……然後這種瀟灑的氣息倏忽就僵住了。
因為游弋的呼吸亂了一瞬。
在內心刷屏的游弋遲疑了不過半秒,便裝作被驚醒的模樣調節呼吸迷迷茫茫地睜開眼。季仲卿的唇才剛剛從他額間分開。少年一抬頭就能看清劍修崩得筆直的唇線。甚至向來鎮靜無比的大師兄的身周,出現了那種無法抑制的慌亂尷尬的氣息。
不過季仲卿依舊繃着一張臉,只是垂下眸子與游弋對視。
半晌,游弋才慢吞吞地抬起手,在季仲卿沉默地目光下摸了摸額頭。然後下一秒,少年伸出雙手環住了大師兄的脖頸,雙臂微微用力,湊過去一副「禮尚往來」的模樣地在劍修的臉側落下一吻。
游弋努力裝作非常嚴肅,非常認真,非常自然地模樣縮回雙手。在那個略有些僵硬地懷抱中蹭了蹭……蹭沒了最後一點兒距離,心滿意足地睡過去了。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過程。自那日起,師兄弟兩人間的氛圍似乎又變了一些,那種看起來並不帶曖昧意味的吻也成了家常便飯,簡直就是模範親兄弟的相處模式——當然兩人各自心中是如何想的,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