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別墅上的窗戶只有幾屢微弱的光透出,平日裏安靜的房子越發因為沒了人氣而空曠。
順叔給傭人們放了一天假,看着比往日更加冰冷的家,渾濁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曾經這個家也熱鬧過。
喟嘆一聲,他拿起手電筒,來到昏暗的地下室入口處。
地下室,算是嚴家不能踏足的地方的之一。
雖然從沒明令禁止過,但就像是說好的一樣,大部分在嚴家經常出入的傭人和保鏢都不會擅自闖入。
很多年前,有個女僕不小心進去了後,第二天就被辭退了,這如果是巧合,那接下去發生的事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七爺奪下了嚴家家主之位後,身邊就剩嚴成周一個獨子,若是能嫁過來就相當於嚴家有了名正言順的女主人,最重要的是上無老,旁無親,一人獨大。更何況嚴淵這樣一個能讓女人瘋狂的男人,明知是毒-藥也甘之如飴,在權的籠罩下更加讓人趨之若鶩。
像雪花一樣的聯姻提議湧向了嚴家,當時七爺也有想過再娶一個女子,給成周少爺一個完整的家也讓那群嚴家的老東西閉嘴。
但成周少爺反感所有窺覷嚴家的女人,用盡法子破壞聯姻,七爺本就是冷清的性子,加上縱着大少,後來想為嚴家迎娶當家主母的心思便也淡了不少。
直到一個女人的出現打破了僵局,那就是去世的夫人的堂妹,丁家的丁玫,她與夫人的容貌性格極為相似,在刻意討好接近下即使連成周少爺也反對的沒那麼激烈了,於是她順理成章的進駐了嚴家。
幾乎被嚴家上上下下都當做了未來的女主人看待,直到某天她來到地下室,也不知與七爺產生了什麼矛盾,但之後沒多久丁玫就沒再出現過嚴家了,聯姻的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知道這事的嚴家上下,更沒人敢輕易闖地下室了。
順叔知道,七爺又怎麼可能去下達這樣莫名其妙的命令,不過是那些人以訛傳訛,自己嚇自己,將地下室形容的神鬼莫進罷了。
順叔一路下了樓梯,他走的很慢、很輕,就好像怕驚擾了在下面的人。手電筒的光照亮了台階上的路,這些年每當這個時候找不到七爺他就會往這個地方走。
在樓梯的盡頭,一間沒有關嚴實的房門半開着。
順叔輕輕開門走了進去,裏邊很安靜,能看到在屋子盡頭有一道藍白色的光束打在幕布上,上邊播放着什麼畫面,只有畫面卻沒有聲音。
而七爺坐在裏邊的沙發上,靜靜的,好像與黑暗融為一體。
屏幕上的光線照在他嚴苛的臉上,忽明忽暗間莫名的讓順叔有些心酸。
那畫面里的是一個小嬰兒哭泣的影像,順叔知道接下去還會一直重複每一個日日夜夜這個小嬰兒在房間裏的模樣,然後慢慢長大的樣子,這小嬰兒就是成語少爺,自從辭退了虐待成語少爺的傭人後,七爺為了能兼顧家業和兒子,便讓人裝了監視器,只要兒子哭了鬧了就親自跑過去給孩子換尿布餵奶。
只是誰能想到,當語少走了後,當年用來保護的影像卻成了七爺唯一的念想。
每年到了語少失蹤的那天前後,七爺總會過來看一看這影像,就好像語少還在世一樣。
看着畫面里的七爺,順叔眼角閃着淚光。
那也許當年七爺最開心的時刻,就是每天叫醒愛賴床的語少,語少就會睡眼惺忪,將臉埋在七爺懷裏繼續補眠,當時的七爺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寵溺。
語少親吻七爺臉頰時,就是從小跟着七爺的順叔都能看出來,七爺有多幸福。
七爺從小在那樣四面楚歌的環境裏,只想着怎麼活下去,怎麼不死在自己的哥哥手裏,誰關心過七爺的心情。
也只有語少這麼一個能讓七爺稍稍愉悅的存在。
後來語少死了,周少回來後,七爺也曾試過像對待語少那般對待大少,但得到的卻是大少的冷嘲熱諷。
就是七爺想一碗水端平但這麼多年下來,心也寒了。
這父子的隔閡了最初的六年,終究找不回來了。
七爺看上去並不難過,但順叔覺得,七爺應該很難過。
順叔並不想打擾七爺,正想離開,一道突兀的鈴聲在房間內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