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靜的綠道上,李默這句話顯得特別清晰,其中的意味分明,仿佛張明朗與這個我根本一無所知的蘇小米,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對感情堅實的般配愛侶,這些東西就像一枚釘子一樣鑲嵌進了我的心裏面。
張明朗大概是喝糊塗了,對這句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是我,不知道死活地,故作輕鬆地說:「李同學,我姓陳,叫陳三三,我不叫蘇小米。」
我的話剛剛說完,就瞥見了李默的神色變了變,但是他很快嬉皮笑臉地說:「嫂子,你聽錯了,我剛才說酥酥的小米煮飯,就是不錯的果實啊。」
李默的反應確實快,但是這個解釋有點牽強,我聽出來了,卻礙於張明朗的面子不好再捅破,只得也笑笑說:「餓了?等下多吃點。」
接下來的宵夜,我吃得不是味道,潦草地吃完,那些人全部散去之後,我按耐住內心的洶湧,把依然有點醉醉的張明朗弄回到了家裏。
把他扔在沙發上,我去弄了一條熱毛巾過來給他敷臉,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說什麼都不肯放。
都說酒後能吐真言,我覺得試一試,問一問,那個被李默提起來的蘇小米,到底是誰。
所以我撫上張明朗的臉,輕聲問了一句:「張明朗,蘇小米是誰?是你愛的人嗎?」
張明朗伸手按在我的手上面,從喉嚨裏面發出含糊的聲音說:「陳三三。」
我不死心,又是問了一句:「蘇小米呢,她是誰?」
張明朗卻嘟噥了一聲,含含糊糊地說:「陳三三,別吵,我困。」
我終於作罷。
抱着疑慮,莫名其妙的失落等等的情緒給張明朗擦一下身體,將他的鞋子脫掉,把他弄到臥室裏面去了。
心情複雜,哪裏那麼容易睡着,洗完澡出來,我實在沒心情看英語書了,就坐在大廳這裏看電視。
誰知道,張明朗剛剛被我丟在茶几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來了短訊。
我用目光輕輕掃了一眼,發短訊的人,是李默。
說實在話吧,以前看電視,覺得那些女人去翻看自己男朋友或者老公的手機,是一種不可理喻的行為,我會覺得她們沒安全感,控制欲太強等等,她們是我頂頂看不起的那一類女人。
然而我終有今天。
這段日子以來,我一直戀戀不捨地回首,又是小心翼翼地前瞻,唯獨今日,我開始懷疑這一切的一切,會不會是一個美麗的幻想,這是何等的悲哀。
最終我還是成為了自己頂頂看不起的那種女人。
我飛快地拿起張明朗的手機,卻沒有敢果斷點開,而是看着上面的屏幕,盯着足足五分鐘,這才顫抖着手指,點開。
「老張,我今天好像說錯話了,我以為嫂子還是叫蘇小米呢,原來換人了啊。一時嘴快,我說了蘇小米的名字,讓嫂子聽了去,你自己好好解釋下。也不早說下,真是。」
看完我就後悔了,手忙腳亂退出來,又是手忙腳亂地把它放回去茶几那裏,然後踏着冰涼的大理石地板,回到了床上。
睡夢中的張明朗,閉着眼睛,眼睫毛忽閃忽閃,依然是輪廓分明,線條柔和,我望着他,總有一點點的恍惚,還是覺得這一切的一切,是我在腦海中虛構出來的幻想,現實生活裏面的我們,不可能再有腳步重複交疊在一起的那一刻。
似乎是為了篤定自己兵荒馬亂的心,我從床頭的抽屜裏面,翻出了那兩本小紅本,上面的我們依然笑顏如花,閃耀得讓我睜不開眼睛。
我忽然又想起了很平常的一句話,那就是,糊塗的人會更容易得到幸福。
悲慘得太久,就會覺得現在得平靜幸福彌足珍貴。
我終於把那兩個小紅本重新放回去,光着腳走出來,然後走到陽台這邊,在夜幕暗淡的小光芒裏面爬上陽台,望着凌晨兩三點人跡稀疏的紅樹林公園。
坐在高樓上的暈眩感很快消退,我凝望着因為高遠在我眼裏面變得小巧的濱海大道,以及下面匍匐行走的人們,匆忙而疲憊,那些星辰一樣的燈光一直延伸到黑暗的盡頭。
我忽然發現,我愛着張明朗,愛得如同這無盡的黑暗一樣,找不到源頭,尋不到盡頭。
忽然,我想起黃思敏的話。
128這有什麼好發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