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不擇路,像是沒頭蒼蠅似的跑,腳下的草被我踩得嘩嘩響,高粱的葉子像是鋸齒,劃在我的胳膊和臉上,被汗水一漬,鑽心地疼。
跑去高粱地,我看到西南方有幾座小房子,那應該就是村子了,我奔着那個方向就跑去。一口氣跑到村口,看見不遠處有村民在挑水澆菜,我終於敢停下腳步歇一歇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我再次拿起手機,撥打了110,想催促他們趕緊來現場,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
「我們知道了,謝謝你,不要再打電話了」110接線員很不耐煩地說完,就掛了電話。
「這是什麼態度」我氣得大罵起來,他這是嚴重瀆職!他應該問清事故發生地、發生時間吧?他應該詢問我的姓名和聯繫方式吧?可是他竟然對這些關鍵要素毫不在乎!難道因為我這個報警電話打擾了他們的周末休息?!
這時,我想起了我在崖頂上,用手機拍了一小段錄像。雖然沒有拍攝到墜落的過程,但是墜落後的畫面應該拍到了。
「我要拿着這視頻和通話記錄投訴110「我心想,一定讓他們付出漠視生命的代價。
我打開手機相冊,翻找了好幾次,可就是找不到那段視頻。「我沒有刪除啊?怎麼不見了呢?!」我大惑不解。
我的腦子好亂,我站起身來,發現褲子和屁股上沾了黑黑的一層泥土,我拍打了幾下,這黑色還是粘在褲子上弄不掉,像是草木灰一樣。「就這樣吧,要啥形象!」我自我安慰着,向村里走去。
對面,一個黑黑胖胖的婦女挑着一擔子山貨向我走來,走到她跟前時,我叫住了她:「大姐,剛才這個崖下是不是發生一起車禍啊?」
她狐疑地打量了我好幾次,欲言又止,挑着擔子要繼續趕路。
「您別走啊,我是來這村里串親戚,剛剛明明看見一個車掉下來了,可怎麼就是找不到啊」我打破沙鍋問到底。
可能我長得比較斯文面善,她又停下了腳步,頓了頓說:「你是外面人,不知道。這裏的確出過事故,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什麼事故?」我問。
「就是你說的那個,一個警車掉下來了,死了四個」她說。
「和今天的事故一樣啊!這麼巧!」我驚愕地說。
「不是巧,今天你看見的,就是那年那起,一些時氣差的人經常看到。」她說,「那年車掉下來,還砸死了俺村里一個在地里幹活的。」
我的頭嗡的一下,似乎要炸開。我真的是白日見鬼了!
看我緊張的樣子,她和氣地說:「沒事,一會俺去那裏燒點紙說道說道,你上俺家喝點茶吧」
山里人就是樸實熱情,我說:「謝謝,我來這裏找老田,趕集賣水果的那個。」
「噢,他剛過趕集回來,現在能回來半個鐘頭了,你去吧」她用手往村子一指。
老田的家很普通,房子和院牆都是用石頭壘成的。實際上,不光他家這樣,整個村子的房子都是用石頭壘成的。
走進他的院子,他正在洗臉。看到我進來,他很是驚愕。
「我是xx莊的,今天來找你問點事。」我自我介紹道。
「噢噢,我有印象了,我在你莊裏住過,那時候你還小,現在成大青年了」沒想到,他的記性竟然如此是好。
他把我請進了屋子,通過他屋子裏的擺設來看,我這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單身漢。
堂屋中間有一張小方桌。我坐在一個板凳上,他則回到院子裏打了一壺井水。
「這麼遠,你也能找來」他光着膀子,毛巾搭在肩膀上。他雖然六十多歲了,個頭瘦小,但是依然給人一種健康活力的感覺。
他把剛打的井水倒進一把瓷茶壺裏,然後從鍋台上取了兩個大碗,放到桌子上,把水倒進了碗裏,往我眼前一推:嘗嘗俺家的茶。
茶?這是生水哎!另外,茶葉呢?
老田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笑笑說:「在俺這裏,喝水就叫喝茶。」
「為什麼呢?」我來了興趣,端起碗喝了一口,甜!
「俺這裏,只有死了人的時候才叫喝水,平時都說喝茶。平時不能說喝水,是很忌諱的」老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