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似火,劉氏就站在一株柳樹下,看着梨花樹下那個梳着已婚髮髻的綠衣婦人,女子天生的敏感讓她心頭掠過一絲絲惘然。
劉氏轉開視線,探向不遠處的甘泉湖,在花影扶柳之中,仿佛看到在揚州湖畔,昔日的自已,與溫柔的夫君雙雙的水中倒影。
那時,她仿似在站水中央笑,而他,是她生命中的擺渡人。
綠衣婦人一臉沉靜,一直站在一旁,神情含着淡淡的矜持,毫不在意謝晉成只記得和母親續親情,而忘了向眾人介紹自己,致招來頻頻丫鬟婆子打量的目光。
周以晴看到謝老夫人身後的倪嬤嬤,臉上閃過一絲喜歡,半提了裙裾走了過去,娓娓一福身,嬌聲道:「倪嬤嬤,您老人家可安好。」
謝府風光雖好,周以晴卻發現,她離開謝家多年,外堂內堂的丫鬟婆子全部是生面孔,無法探聽妹妹周玉蘇的情況。此時又不好打斷謝晉成與謝老夫人的母子續情。
「小姐,您是哪位?」倪嬤嬤細細打量,眼前的年輕女子約二十出頭,一襲青色儒裙,衣襟袖襟上全是精繡花鳥紋飾,秋風吹來時,裙裾層層疊疊蕩漾開來,如同湖畔深處的荷葉,再看那一雙泛着水波般的明眸,覺得有些面善,而口音,軟軟糯糯,帶着揚州地口音,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周以晴的侍婢馬上道:「郡主殿下在此,為何不見貴府跪迎?」一進門便坐冷板凳,這樣的待遇,一路上所過的驛站,所接待的西凌朝庭命官都以禮相待,誰知到了謝府,竟無人過問。
「向雪不得無禮,倪嬤嬤是看本宮長大的老人。」周以晴笑意如常,握了倪嬤嬤的手,嬌嗔道:「倪嬤嬤,我是以晴,以前最愛看倪嬤嬤做胭脂的周以晴,周玉蘇的姐姐。」
「周以晴,你是說當年那能歌擅舞,還寫得一手好字的周以晴,周家的大小姐?」倪嬤嬤眯起了眼。
周以晴眨着一雙水色煙眸,連連頷首,「倪嬤嬤,以晴這三年來,一直給義母和妹妹去信,誰知從不曾收過她的回信,要不是這回湊巧遇到二叔,以晴還不知道原來你們遷到了西凌皇城。」
謝老夫人年紀雖大,耳朵卻極靈敏,聞言,轉過身,看着周以晴。
事隔多年,當年未長開的青澀少女此時已是娉娉亭亭,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當初的五官輪廊。
倪嬤嬤「哎喲」一聲,拍了一下大腿,攜了周以晴的手走到謝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您瞧瞧,這女大十八變還真是沒錯,真是越變越俊。」
周以晴朝着謝老夫人深深一禮,抬首,那盛滿點點繁星的剪水明眸注視着謝老夫人,「給祖母請安,以晴不孝,多年不歸,但以晴從不曾忘謝家對我姐妹倆的養育之恩。」
謝晉成含笑道:「母親,這一路,以晴一直念着妹妹和大嫂,對了,玉蘇和大嫂呢?差個人去叫一下。」
謝老夫人不語,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轉首,這才發現到,梨花樹下還站了一個綠衣婦人。
單從氣質神韻而瞧,這女人約有三十左右,但一張臉卻極為年輕,約摸不到二十五。
綠衣婦人見老夫人終於留意到自已,莞爾一笑,神情自如,舉止也是不卑不亢地微微欠身後,姍姍步至謝晉成身旁,雖沒有明顯的親密舉動,卻讓人有一種無聲的契合感。
謝老夫人是什麼人,她一眼就瞧出,這女人覺不可能是上門的客人。
首先,這女人梳的是婦人的髮髻,那就說明她是已婚。
其次,她穿得雖華麗,卻有意着了綠色的衣裙,在西凌,未婚女子穿綠色上門作客,並不討人嫌,但已婚婦人穿綠色,那就有不敬之意,除非,此人自願表明是妾氏的身份。
第三,謝晉成這一次三年未歸,他一個男人遠在他鄉,時間長了,身邊添個女人來照顧,也是合情合理。
所以,謝老夫人馬上斷定,這是兒子新納的妾,帶回來的目的就是想定下她的身份。
如果單純從母親的角度上看,謝老夫人對兒子的行徑毫無異義,可對劉氏……。
謝晉成剛想開口,便聽到謝老夫人輕輕柱了一下拐杖,淡淡道:「都別站在這吹風,進內堂再說吧。」說着,又吩吩綠鶯,「你去一趟書房,讓大老爺和三老爺來內堂,就說,老二回來了。」
73激流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