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九,子夜。
李風雲、李密並肩站在谷水南岸的山林中,遙看北岸那綿延數里的美麗「星海」。
李風雲平靜如水,李密卻有些緊張。今夜這一仗風險很大,一旦楊玄感未能在谷伯壁、千秋亭一線拖住西京大軍,那麼聯盟軍隊在攻擊過程中必會遭到對手的瘋狂反擊,最終就算燒掉了西京大軍的糧草輜重,卻無法完成對西京大軍的包圍,只能任由對手逃之夭夭。
袁安匆匆而來,氣喘吁吁,「斥候急報,小新安城的衛府軍正在向千秋亭方向推進,如果他們的目的地是千秋亭,那麼當我們攻打澠池時,西京大軍距離我們就有七十餘里,這可以給我們贏得更多的攻擊時間。」
「可有越公(楊玄感)的最新消息?」李密急切問道。
袁安搖頭。兩軍相距過遠,地形又過於複雜,黑夜裏若想保持聯繫難度太大了,雖然今夜這一仗關係重大,甚至可能直接決定了未來局勢的走向,但沒辦法,現在只能依靠彼此間的信任和默契了,另外還要看運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運氣不好,一切都白搭。
「不知越公那邊戰事如何?」李密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果衛文升不願再戰,退守千秋亭,那就要看越公是否願意傾力猛攻了。」停了一下,他又自我安慰道,「衛文升掘了老越公的墓,與楊氏兄弟結下了死仇,就算他想休息半夜,但楊氏兄弟不會答應,不眠不休也要與其血戰到底。」
「你不要擔心越公。」李風雲親昵地拍了拍李密的後背,笑着說道,「西京大軍今天攻得很猛,很堅決,顯然衛文升已經迫不及待了,打算連夜殺到函谷關下,所以越公即便在谷伯壁有所保留,但面對西京大軍的猛烈攻擊,他也只能浴血奮戰。兩人一旦陷入死戰就無法收手,誰退誰敗。這從小新安城的衛府軍連夜趕赴千秋亭就能看出來,衛文升打出真火了,不但要連夜作戰,還要帳下諸軍輪番上陣以保證充沛體力。」
李密連連頷首,緊張的心情有所舒緩,「只要西京大軍的主力全部進入千秋亭、谷伯壁一線,我們必能在澠池戰場上大獲全勝。」
李密話音剛落,袁安就說了一句讓他心驚肉跳的話,「據斥候稟報,澠池方向有異動。」
「何種異動?」李密急忙問道。
「澠池方向的衛府軍突然加強了谷水南岸的警戒,巡夜的步、騎衛士有所增加。」袁安說道,「另外還有一些滿載糧草武器的輜重車突然進城了,不知是何原因。」
「輜重車半夜進城?」李密轉頭看了一眼李風雲,疑惑地問道,「難道有人走漏了消息?」
「消息肯定沒有走漏,否則現在澠池城外就不會有這樣美麗的夜景了。」李風雲不以為然,抬手指指遠處璀璨「星海」,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們兩萬多人的大軍由函谷關西進,再渡過谷水藏匿崤城,或多或少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相反,如果蹤跡全無,對手毫無防備,那才叫異常。」
李密對此不敢苟同,對手既然有所察覺,有所防備,自己這邊的攻擊之策也要相應地做出調整,「我們潛伏的時間越長,暴露的可能越大,而這個風險我們誰都承擔不起,一旦出事必然危及到兩萬多將士的性命,所以,某建議,是否考慮一下提前發動攻擊?」
「毋須考慮。」李風雲斷然否決,「如果越公整夜都在戰鬥,不停地向戰場投入軍隊,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衛文升必然推斷越公已傾巢而來,他不得不傾力作戰,根本就不敢後退,因為越公氣勢如虎,殺氣騰騰,而西京大軍一旦後撤,士氣必然低落,此消彼長之下,越公越戰越勇,衛文升步步後退,其結果可想而知,西京大軍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崩潰,如此則有全軍覆沒之禍,所以面對越公的瘋狂進攻,衛文升只有死戰。一夜打下來,西京大軍精疲力盡,天亮後衛文升即便知道澠池失守,糧草斷絕,全軍陷入包圍,亦不敢倉促調頭殺來。他為了逆轉危局,為了避免覆沒之禍,必須穩定軍心,必須恢復將士的體力,必須擬制反擊之策,然後步步為營,穩紮穩打,如此方有突出重圍之機會。」
說到這裏,李風雲看了一眼李密,「衛文升是一員百戰老將,早已過了血脈賁張的年紀,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戰場上的這點變化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