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達報憂不報喜,不但沒有引起聖主的反感,反而讓聖主很?慰。
危難時刻,說真話才是對君主真正的忠誠。直言相諫者才能寄予厚望,委以重任,而巧言令色者只能誤君誤國,禍害無窮。
聖主沉思良久,緩緩說道,「有危機就要解決,愛卿可有解決之策?」
「事有輕重緩急,若避重就輕則於事無補,唯有迎難而上,避輕就重,方可力挽狂瀾。」
段達認為,首要解決的是東都危機,只有把東都危機解決了,東都政局穩定了,中央才能騰出手來解決其他危機。而其他危機的解決可以同時進行,在國內各地戡亂剿賊,確保大運河的暢通無阻;在西北被動防禦,竭盡全力於隴西方向阻御吐谷渾人的反擊,於河西方向阻御西突厥和西域諸國的侵擾;而在北疆則實施積極防禦策略,發動第三次東征,徹底摧毀高句麗,完全征服遠東諸虜,以強大武力來威懾大漠北虜,延緩南北關係的惡化速度,推遲南北大戰的爆發時間。
之前宇文述從涿郡經過的時候,特意透露了聖主有繼續東征的意向,這實際上就是暗示段達要堅決支持聖主。而段達在衛府中是一位堅定的主戰派,在他看來兩次東征失利事實上加速了南北關係的惡化,這對野心勃勃虎視眈眈的北虜來說的確是個入侵的好機會,所以從國防安全的角度考慮,第三次東征是必要的,可以起到一箭多雕的作用。所以段達乘着聖主單獨召見自己的機會,明確表示支持發動第三次東征。
聖主神色陰鬱,眉頭緊皺,想了片刻後說道,「我們能想到的計策,北虜也能推測出來,並做出相應對策以阻礙我們贏得東征的最後勝利。」
段達心領神會。聖主有決心發動第三次東征,但擔心北虜蓄意阻撓,在中土的背後捅刀子,那就麻煩了。
一旦第三次東征無功而返,未能實現預期之目標,則南北局勢就對中土十分不利了,南北大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而嚴重的是,中土因為連續三年東征,國力損耗太大,元氣大傷,未必就能在南北大戰中擊敗北虜,一旦中土在南北大戰中敗北,形勢就嚴峻了。聖主和中樞在對外戰爭中連戰連敗,對中央威權的打擊是致命的,他們的執政地位必將因此搖搖欲墜,岌岌可危,後果不堪設想。
段達遲疑不語。就目前南北形勢而言,就目前國內局勢和北疆鎮戍現狀而言,的確不具備發動第三次東征的條件。雖然從理論上來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此刻的中土依舊有能力發動第三次東征,有實力摧毀高句麗並征服遠東諸虜,但沒有能力兩線作戰,沒有實力在攻打遠東諸虜的同時,還與大漠北虜大打出手。
「或許,我們可以用其他辦法拖住北虜,比如離間計。」段達小心翼翼地獻策道,「大漠牙帳內部派系林立,矛盾重重,突厥和鐵勒、薛延陀等諸種部落之間亦是衝突不斷,我們只要發現機會,抓住機會,還是大可有為。」
聖主搖了搖頭,「目前尚沒有發現可資利用的上佳機會。十幾年前,北虜已經上了我們一次當,諸部自相殘殺,牙帳分崩離析。前車之鑑後事之師,如今北虜必定小心防範,重蹈覆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段達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刺殺,收買,以小股人馬深入塞外燒殺擄掠,無所不用其極,想盡一切辦法混亂大漠局勢,讓北虜手忙腳亂,焦頭爛額,自顧不暇。」
聖主不屑一顧,嗤之以鼻。這些手段過於拙劣,效果十分有限,對大局產生不了任何影響。段達顯然黔驢技窮,迫不得已拿出下三濫招數,這也說明當前北疆鎮戍十分被動,面對窺伺一側虎視眈眈的北虜,束手無策。
「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聖主的語氣有些索然,「有人曾向朕建議,滿足北虜對南北回易的要求,以北虜所需之利來換取我們所需要的時間,這也算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此乃賣國之計。」段達毫不客氣地怒叱道,「以身飼虎,養虎為患,將來必定自取其禍,自尋死(。」
聖主沉吟不語,良久嘆道,「若想贏得東征的最後勝利,就必須加強北疆鎮戍力量,以逆轉我們在南北對峙中的不利局面,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尋到一個妥善的解決之策。」
段達無奈苦嘆,「陛下,短期內恐難有良策。」
第六百零九章 聖主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