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矩凝神沉思,久久不語。
裴宣機看到自家大人自始至終不說話,也沒有表現出足夠大的興趣,不禁暗自焦慮,畢竟裴世矩已經在聖主面前提出了招撫建議,而如今又證實了白髮賊就是李平原,那麼裴世矩就必須「擺平」李平原,把威脅到自身利益的潛在危機迅速化解,把危險巧妙轉化為機遇,否則這就是一柄高懸在裴氏頭上的利劍,就是一個隨時都會爆發的災難,置裴氏於不可控之巨大風險中。
「大人,這個計策應該是李平原深謀遠慮之產物,不論在長城內外,它都能給相關各方帶來短期或長期利益。」裴宣機謹慎說道,「所以李平原獻出此策的目的只是想告訴我們,他對我們沒有威脅,接下來不論我們是否支持,他都會實施這一計策,這一點毋庸置疑。」
裴世矩看了兒子一眼,沒有接腔。
「大人,李平原今非昔比,他已不再是單槍匹馬的秘兵,而是坐擁十萬大軍的一方梟雄,而他的目的顯而易見,他要報仇雪恨,如果他成功了,天下也就大亂了,生靈塗炭,所以這個人無論如何不能留在北疆,就算是騙,也要把他騙到塞外去,讓他與突厥人廝殺,讓他去禍害塞外諸虜。」
裴世矩閉上眼睛,面無表情。
裴宣機感受到了自家大人對他的不屑,無奈苦笑。李平原如果能騙,他還能死而復生?裴氏還會陷入今日困境?李平原的報仇大計才剛剛開始,只要他不死,未來長城內外的形勢必定深受影響,而更嚴重的是,李平原牢牢抓住了南北戰爭即將爆發的天賜機緣,在這種大背景下,李平原及他的十萬大軍已經成為長城內外一股不可忽視的第三方力量,誰控制了這股力量,或者贏得了這股力量的支持,誰就在南北大戰中搶佔了先機。
然而,聖主和中樞不知道李平原其人,也根本看不上這股力量,退一步說,即便知道了,也擔心養虎為患,要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所以李平原一直都很低調,現在更着急離開中土,要遠赴塞外,便是要乘着聖主和中樞還沒有意識到他的危害性、還沒有來得及扼殺他之前,逃出長城。
李平原到了塞外,雖然生存很困難,甚至有全軍覆沒之危,但只要讓北虜看到了他的實力,意識到了他的重要性,估猜到這是中土的驅虎吞狼、禍水東引之計,有蓄意遏制、削弱和消耗北虜之意圖,那麼北虜必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與其兩虎相爭打個兩敗俱傷,倒不如結拜兄弟共謀未來。你中土要借李平原這把刀來殺我,我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也借這把刀去殺你?再說李平原與牙帳主和派之間有聯繫,而如今牙帳主和派勢力衰微,完全可以結盟李平原以藉助這股第三方力量來抗衡牙帳主戰派。如此一來,李平原在塞外的日子就好過了,鷹擊長空,翱翔九天,憑藉自身實力,聯手奚、霫、契丹等塞外諸族,一起在中外兩大勢力之間遊走牟利,就此成為一方梟雄,快意恩仇,生殺予奪。
裴宣機都能看到的東西,裴世矩如何看不到?
裴宣機深知裴氏與李平原之間的怨隙已不可化解,裴氏再無可能贏得李平原的信任,再也不可能控制他。既然如此,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就送你出塞,就給你錢糧武器的支持,就讓你在塞外做個一方梟雄,不論怎麼說你身體裏流淌着中土的血液,你的部下都是中土人,關鍵時刻我也不指望你與我同生共死,我只要你不背叛中土,不幫助北虜禍害中土,那就行了。
裴世矩站得高,看得遠,他對此事的看法與裴宣機迥然不同。政治上沒有信義,只有利益,叛徒不是因為信義而背叛,而是因為利益出賣靈魂,所以凡是政治上不可控制的風險,必須毫不留情地予以扼殺。李平原亦是如此,雖然其東進出塞之策,的確有助於中土在即將爆發的南北戰爭中搶得先機,但並不是決定性先機,更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優勢,而為了這點先機和優勢所承擔的風險卻是致命的,有可能適得其反提前引爆戰爭,有可能養虎為患自取其禍,所以權衡利弊之後,還是迅速楸堅決、一勞永逸地剿滅李平原為上。
裴宣機已經預料到結果,但他心存僥倖。李平原是裴世矩看着長大的,也是裴世矩一手培養的,而且李平原還曾捨身救過裴世矩的命,但裴世矩卻在榆林風暴中拋棄了李平原,為此裴世矩歉疚不安,至今難以釋懷,因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一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