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亂流之中,蒼鷹見鬼魅、九狐都已昏迷,迫雨撥動手腳,奮力捉住九狐,將她緊緊抱在胸口,又朝蒼鷹、鬼魅游去,可這水流湍急奔怒,如碗粗蟒蛇一般將人纏住,令人身不由己,只能隨波逐流,蒼鷹握住鬼魅手掌,內息鼓盪,助她順氣,抵禦這水中毒咒,正運功到緊要關頭,一股巨力推來,將蒼鷹重重撞在一根凸出樹枝上,登時穿過他左肋。將蒼鷹釘在上頭。
蒼鷹悶哼一聲,暈了片刻,等回過神來,鬼魅已被卷向遠處,迫雨見蒼鷹受傷,竭力向他游來,但這血水愈發狂烈,仿佛有許多神秘莫測的冤魂,在水下伸出手來,要將人拖入陰曹地府一般。迫雨憋不住氣,力竭脫力,轉眼便被帶往遠處。
蒼鷹受傷太重,一時難以動彈,但他急中生智,以神農天香經功夫,與那樹木稍稍融合,登時疼痛大減,他暗呼僥倖,知道若這樹枝乃是死物,自己這初窺門徑的天人合一,決計毫無效用。他振作精神,奮力一撐,登時脫出樹枝,傷口處劇痛傳來,他眼冒金星,險些咬碎銀牙。
那河水似被蒼鷹傷口吸引,源源不斷,直朝他傷處湧入,蒼鷹暗罵:「我一世英雄,豈能死在這糞水裏頭?」如此一想,連自己都噁心壞了。他傷口破洞太大,洞穿腰腹,若是常人,早已身死,但蒼鷹暴喝一聲,使出魔音氣壁,將自己全身裹住,再以貪狼內力取氣養血,損益補缺,他身在水下,氣息不足,很快便頭暈眼花,難以支持下去。
就在這時。他在水下飛速流過,餘光一瞥,見一旁石牆上有一短短事物,似是繩索。他奮起餘勇,逆流衝上,一把抓住,拽了幾下,忽然拐過一彎,見那繩索竟通往一處窟窿,窟窿向上延伸。蒼鷹攀爬幾下,腦袋露出水面,深深呼吸一口,死裏逃生之後,他只覺這空氣美妙至極,令人沉迷,恨不得醉死在此。
他以繩子支撐,深深呼吸片刻,爬出窟窿。見自己身子一幽暗岩洞之中,陰冷濕漉,四周空無一物,他仰天躺倒在地。只覺那血水已滲入經絡血脈,渾身麻癢,無處不痛,遍體異狀。他心中生出種種幻覺,一會兒見到有螞蟻在咬自己腳踝,一會兒有蜈蚣鑽入自己耳朵。一會兒又有光禿禿的公雞來啄自己眼珠,他大喊大叫,奮力揮手,驅趕異象,但卻一無所獲。
迷亂之中,他腦中閃過一絲清醒,知道自己感染已深,非但受邪氣侵入氣脈,連血脈也倍受損壞,貪狼內力雖可補氣養生,但難以驅逐異物。蒼鷹嚇得冷汗直冒,腦中冒出許多可怖念頭,驅之不淨,剎那之間,又想起了豫城山谷中那肆虐慘烈的毒霧。
他嘶喊道:「魔鬼!魔鬼!滾開!別靠過來!」
恐懼轉為怒火,怒火激起鬥志,鬥志鼓動真氣,如狂龍般在他體內呼嘯,他一邊哭喊,一邊咬牙捏拳,模樣又可憐,又滑稽,但他漸漸坐直身子,已不再感到害怕孤單了。
他摸出雪冰寒的孔雀玉墜,稍許凝視,心中平靜,如澄澈萬里之空。他盤膝坐下,開始直面那血水中潛藏的惡魔,真氣如同千萬條蛆蟲,鑽入自身血脈,開始無情的廝殺。
他如同開了天眼,反觀自身,纖毫畢現,他在鮮血中追襲,不惜咬破自己血肉,鑽入臟器,湧入黑暗噁心之處,遇上毒血,立時擊殺,毫不手軟,如同沉迷殺戮的瘋子,如同沐浴鮮血的魔頭,如同一心求死的莽夫,如同鑽營屍骸的蛆蟲,他感到自己正邁向死亡,可又在追尋重生。
不知過了多久,蒼鷹睜開眼,發覺自己躺在地上,皮膚各處鮮血凝結,地上一灘骯髒淤泥般的血水,正是從他體內流出的。
他心想:「那掌控血肉縱控念之人,也曾經歷過這般痛苦麼?不,不,他若真練成血肉縱控念,只怕所受苦楚更百倍於我。方才情形,可謂兇險至極,若非...若非我有冰寒的玉墜,能夠護住心神,掃蕩心中妖邪,只怕....只怕已然死了,又或者...或者成了奇形怪狀的妖怪。」
他驚恐萬狀,無論如何不敢再找尋那神秘可怖的山海門人,心中不感憤怒,唯有揮之不去的驚懼,那驚懼連飛蠅都難以驅逐,深深紮根在他難以觸及的心底,而那由妖魔蛆蠅所培育助長的仇恨之火,也在這恐懼之下暫且平息下去。
他在岸邊坐了一會兒,養足精神,扶着洞穴,慢慢走入黑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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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雨被大水裹着,時
三十五 蝶戀花·生死茫茫難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