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逸警告了兩次,還是有些用的。阿追識趣地退到門側讓道,再揖:「上將軍請。」
雁逸顏色稍緩,下車大步流星地往院門裏去。他的步子如舊穩健有力,阿追在他走的略有些距離後抬頭看看,終於忍不住捂嘴笑兩聲,解了心頭壓不住的勁!
那天她在戚王宮時,聽旁的謀士說上將軍被處了耐刑。後來被雁逸強拽進殿裏,拿劍指着一番逼問,她倒把這茬給忘了!
眼下這刑是行過了。雁逸鬢髮剃盡,乍看上去明顯「少點什麼」,大有點滑稽。
如今的七國里,除了異族侵佔所建的南束國不提,其餘六國的貴族男子皆蓄髮,出門在外更要將髮髻束得齊整端正。只有身份下等的奴隸為了幹活方便才會將頭髮剃了,久而久之這倒成了一種身份的鑑別。
「髡刑」和「耐刑」皆是由此而生,只對貴族而行。髡刑是將頭髮剃盡,耐刑輕一等,只剃鬢角。
這種責罰雖則看上去不痛不癢,但於貴族而言,可是羞辱得實實在在的。尤其像雁逸這樣天天要和同僚打交道的,在鬢角重新長出來之前,大概少不了被人明里暗裏嘲笑個盡!
阿追好生平定了一番心緒,面色嚴肅地進了正廳,抬頭一看已從容坐在案前的雁逸,笑就又忍不住湧上來了!
她倒不是因此看不起雁逸的身份,只是耳邊禿了兩塊看着太逗。
一聲嗤笑猛地從唇畔溢出,阿追匆忙收住,還是頓見雁逸顏色驟冷。她面容微僵,強自一乾咳,板住臉坐到他對面,頷首:「上將軍有事?」
雁逸凝睇着她顯然忍笑辛苦的神色,長眉搐了兩搐,本就到了口邊的謝罪之語硬是說不出來了。
他好生悶了會兒,垂眸:「這一戰褚國輸了,褚公為人狹隘必難咽這口氣。接下來該如何,不知女郎可有高見?」
阿追倏被問得一啞:「是戚王殿下讓上將軍來的?」
她脫口而出地這麼一問,廳里一下更尷尬了。前幾日那場鬧得太兇,當着一眾謀士的面被拎進殿去,阿追大有些丟臉;雁逸質問不成反被她駁了一頓,臉上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她這問話一出,更似有些意指雁逸記仇、被戚王迫着才肯來議事的味道,猛驚悟時她自己也很後悔!
阿追略有點無力:「上將軍來得也太突然,我半點準備也無,不敢妄議此等大事。」
雁逸眉頭一挑,話已出口,更拉不下臉反去道歉,只輕笑:「女郎心有怨言?也罷,女兒家面子薄,那日是在下唐突。」
「……不是!」阿追趕緊否認,見雁逸笑容不咸不淡,急切解釋,「從前的事我還沒想起來,一切皆是現學;當這謀士又不久,比不得上將軍走一步看三步的。上將軍說了這事,我才剛知許還有後患,您若非要我說上一二也須容我先讀上幾日書,總不能逼我敷衍!」
她說到這個地步,雁逸倒沒再做強求,只是臉色也多少不好看了。阿追心中喊着冤將他應付走,回到房裏來就一頭栽到了榻上!
——雁逸等着她回話,她一直推脫下去決計是不行的。可要說讀書,「現學」未必能「現賣」,關鍵還是得看自己能不能夢到點什麼。
這般一想,阿追不由得懊惱起來。她哪有戚王說的什麼「靈氣」?從最初戳穿那刺客開始,一切就都是靠做夢的,偏這什麼時候能做個有用的夢,還並不由她掌控。
這可不行。亂世里,在爭奪江山的諸侯王身邊做事,本就是刀刃上舔血。她這拿來舔血的本事還時有時無,怎麼想都覺得早晚會把自己葬進去!
阿追懨懨地在榻上掂量了小半個時辰,末了還是一鼓氣起來了,打算去稷下學宮再找找書,好歹先了解一下褚國。
做夢的事由不得她掌控,但學識卻是她可以做主的,多懂一些總歸沒錯。
稷下學宮就在隔壁,她便沒讓雲琅跟着,告訴雲琅幫她把前幾日讀過的書理一理,興許之後還用得着。
踏進稷下學宮看看,學宮裏竟空無一人!
這和阿追之前從雲琅口中聽說的情況大相徑庭,雲琅說七國里唯戚國和班國的稷下學宮建的好,學子遊走四方,必要到這兩處。是以學宮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看書的論政的,常到夜裏也不停歇。
眼下這樣,阿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