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頭的女子顯然也看到了涼亭中的三人,腳步頓了頓,帶了身後的宮女朝這邊分花拂柳而來。
涼風起,帶起她繡着艷至灼灼大朵芍藥花的裙擺,恍恍惚惚間好似真的一般,端的是艷麗無雙。
待她進了亭子,溶月等人起了身,對着她微微福了福,「見過宜安公主。」
蕭姝瑤點點頭,示意大家不用多禮,也端莊地撫了撫裙裾,在紅漆長凳上坐了下來。身後的黃衣宮女忙上前來替她打着扇子,大家見此便也跟着又坐了下來。
「幾位小姐在這裏做什麼呢?」蕭姝瑤微微掃視了一下大家,目光在溶月身上頓了一頓,笑意盈盈,臉上是一貫的端莊和善。然而見識過她蛇蠍心腸的溶月絲毫不敢掉以輕心,面上雖然也是淺笑妍妍,一雙琉璃般的大眼卻暗中閃爍着警惕的光芒。
「聽說澄湖的蓮花開得繁盛,便想着過來看看。宜安公主你呢?」溶月側了頭,撲閃着大眼,一臉無害。
蕭姝瑤漆黑深瞳中有着看不清的情緒,目光在溶月身上微微打了個轉,這才回道,「方才本宮從母妃處過來,正想回去,便看到了幾位小姐,想着過來打個招呼。」
她隨手接過宮女手中的團扇,自顧自扇了起來,面上神情如玉,卻似籠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靜了一會,蕭姝瑤抬眼覷向謝採薇,「謝小姐上次在清涼殿晚宴上的表演,可真讓本宮大開眼界啊。」
謝採薇低了頭,面上浮上些許羞澀,語聲和緩,「宜安公主說笑了,誰不知道宜安公主才是多才多藝呢?」
蕭姝瑤善歌舞,通音律,在外的確素有才名。尤其是在蕭姝玥的襯托下,就愈發顯出她的才色雙絕。
蕭姝瑤聽得謝採薇這麼說,面上並未顯出幾分笑意來,眼風一掃,似笑非笑地看向溶月,「本宮上次本來還甚是期待郡主的表現的,可惜郡主沒有上場。」
溶月淺笑着謙虛道,「溶月那些雕蟲小技可上不得台面,公主便不要打趣溶月了。」
蕭姝瑤眼底浮上一層細微的凌光,心中光華流轉,面上表情愈發琢磨不透,她輕笑一聲,「賞花宴上郡主表演的鞭舞作畫若是雕蟲小技,那怕是沒人再敢上去表演了。」
溶月不再接話,只抿着唇笑得嬌憨。
見她不說話,蕭姝瑤又眸色沉沉看她一眼,但也沒再多說。
亭內一時沉寂下來,掠過耳邊的,只有微微的風聲,帶着沁潤的涼意。
沈汐雲被晾在一旁,面色有些沉鬱。宜安公主這是何意?謝採薇和沈溶月都誇讚了一番,獨獨落了她?這是在給她臉色看麼?自己怎麼說日後也是要嫁與四皇子的,她居然對自己這般不聞不問視而不見?
沈汐雲素來是重面子之人,一思及此,面上便有些掛不住了。
然而蕭姝瑤畢竟是公主,沈汐雲就算再不快也得柔和了嗓音小心翼翼出聲道,「公主,聽說這澄湖中的蓮花花期頗長,到了殘夏依舊開得頗盛,不知可有這事?」她特意撿了這種無關痛癢的話來說,既不會傷了和氣,又能巧妙地將眾人的視線引到自己身上來。
蕭姝瑤拿團扇遮了嬌艷的紅唇,清清淡淡看向她,輕應一聲「嗯」,然後便沒了下文。
沈汐雲手下一緊,面上勉力笑笑,沒想到蕭姝瑤會這麼落她面子,一時不知如何接下去。
溶月在一旁冷眼看着,唇畔一絲嘲諷的笑意。
蕭姝瑤卻突然又抬了眼眸,冷冷清清地朝沈汐雲看去,語聲清冽,「說起來,本宮還不曾恭賀過沈小姐。」她恭賀二字,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似乎咬重了一些。
沈汐雲面色白了白,「多謝公主了。」
蕭姝瑤幾不可聞地輕哼一聲,似帶了一絲不屑,又悠悠然迴轉了目光,看向碧波萬頃的湖心,望着蔥蔥鬱郁的荷花出神。
溶月抬眼看她一眼,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趁着她不注意,遞給謝採薇一個眼神,示意要不她們就先撤退好了,跟蕭姝瑤在一起,總覺渾身不自在。
溶月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豁然撞上蕭姝瑤回望過來的眼眸,眼中笑意如煙似霧。
「不如我們叫人備了小舟,也下去泛舟當一回採蓮女如何?」
溶月莫名地心內一突,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