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媳婦遠遠見一個貴公子騎馬過來,又着白衣,她們本是伺候夫人小姐出門的,只遠遠見過寶玉,聽說生得眉清目秀,便只當水溶是寶玉了。便向車內黛玉道:「紫鵑姑娘這可白尋了,寶二爺自己過來了。」
正巧黛玉因寶玉不在,正扭着衣帶不耐煩,低頭看到今日紫鵑又給自己系上這個瓊花香囊,想起還未給他。
外邊水溶派侍衛來請道:「前邊有座涼亭,我們爺請您下來見一見吧。」黛玉以為是寶玉派小廝來喚她,當下有些着惱,便不下去,只遞給雪雁一個荷包,說,「這個給寶二爺。」
雪雁下來,也不好意思去看水溶的侍衛,以為是外院的家丁。只把香囊往那侍衛懷裏一扔,道:「這個,給你們爺的。」
那侍衛譚德龍莫名其妙,只好拿着香囊來復命。
水溶見寶玉不下來,反倒給了他一個香囊,心下深覺怪異。及拿到香囊一看,針腳細密,顯是用心做的。鼻中聞到卻是一股少見的花香,便開了香囊一看,也虧的他見多識廣,識得這是瓊花。當下便皺了眉,道:「亡國之花,要他作甚?」
譚德龍見王爺不悅,忙跑着把話傳給雪雁,說:「我們爺說,亡國之花,要他作甚?」
雪雁一聽心裏詫異道,寶玉今天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忙氣鼓鼓回頭對黛玉說:「寶玉說,亡國之花,要他作甚?」
黛玉一聽,氣得臉色紫漲,也顧不上先叫侍衛迴避便要跳下車來。倒是雪雁忙下車去趕譚德龍走遠點。
譚德龍自是不肯走的,卻不知馬車上下來一位小姐,當下傻了眼,雪雁趁機連推帶搡將他趕遠。譚德龍心知這回鬧了笑話,卻不敢趕上去知會王爺。
黛玉這邊氣得眼裏蓄滿了淚水,走到台階下,只見涼亭里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背對着自己,便上了台階,一邊說道:「你既不稀罕,還我便是!」一邊對那個白色的背影伸手道:「拿來!」
這一伸手,才發覺眼前這人身量比寶玉高了一頭,猶疑間,那人轉了過來,神色間也是極為震驚。
北靜王水溶正苦思寶玉為何給他瓊花香囊,身後卻響起一個女子的說話聲,如黃鶯出谷一般,清脆而又嬌軟。忙回頭看去,果真是個女子,若不是她眼中尚有淚水未乾,說不定自己會以為她是個下凡的仙子,她宛若一朵白蓮,開在這塵世間,卻不染纖塵。不知她父母何人,居然能生出這樣出色的女兒,匯集天地之靈秀。水溶見她眼中含淚,不自覺竟也跟着傷心起來。
這廂黛玉心中也極為訝異,自己雖深在閨中,除了賈家的親戚之外從未見過外男,但也能當即斷定眼前的男子生得極好。原以為寶玉那般的樣貌已是極為出色,想不到這個男子有過之而無不及,較之寶玉更為俊朗。
兩人一時對看,黛玉先反應過來,原來是外面媳婦認錯了人,自己卻把香囊給了個外男。只見他一手捏着香囊,只管盯着自己瞧,一副看呆了的模樣。黛玉氣得跺腳,沒法子,只得清清喉嚨,道:「這位公子,原是家下人弄錯了人,多有得罪,請將這香囊還我罷!」
水溶方如夢初醒,他的仙子要把荷包要回去了,他雖萬般不舍,卻一時想不出不還的理由。半晌方道:「這瓊花乃亡國之花,姑娘為何要制這瓊花香囊?」
又是亡國,黛玉正思忖這人為何對亡國二字如此在意,這才猛地注意到這人穿着五爪龍袍,心下瞭然,原來是皇親國戚,怪不得如此在意亡國二字。
等等,龍袍?這人便是夢中的神仙姑娘說的,父親的吉人?那不是要與他說上十句話?
黛玉本是個伶牙俐齒的,這時卻也慌了,若是未說上十句話那人便要走可如何是好?因此便急急說道:「瓊花本無罪,只因喜花之人為一睹其顏耗盡國力,便成了亡國之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何其冤也?況這大運河修成後,溝通南北,南下北上之人省下多少心力?依我說,前代多少明君聖主,不過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恪盡職守而已,能有幾個澤及後世?不如這隋煬帝,雖為這瓊花亡了國,這大運河上行船的人卻是每日感念他的。」
水溶每日交接的都是些士大夫,鑑古推今,從未有誰說過類似之語。他府里的姬妾們見了他自然也是風花雪月地討好他。因此他甫一聽黛玉之言,只覺新鮮,細想去,卻也大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