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賈府眾人齊聚一堂,吃了團圓飯,又看了小戲子們獻的八仙祝壽,賈母賞下東西去,又分男女各自耍樂去了。
女眷這邊眾人嚷着要擊鼓行令,又拉着鳳姐兒講笑話兒,鳳姐道:「你們都是閒人,吃了飯沒處消食去,不像我這苦命人,今日忙完還有明日,明日忙完還有後日,我還得佈置明兒待客的東西,沒空和你們玩去。」
原來這賈母今年正好是整生日,請了所有族中親戚和京城貴胄,人數眾多恐排不開席面,因此從生日這天氣連擺八天壽筵,錯開了來好叫賓客們都適意些,可就是忙壞了鳳姐,今兒不過是忙過了第一天,請的是京城各親王府、郡王府和至親,明兒起還有各國公府、侯府、將軍府、六部的達官貴人,各地的大員及其親眷,都是按着品級大小來的。
眾人見鳳姐丟下他們自去忙了,也覺索然無味,只坐着陪賈母說幾句閒話,也就散了。
此後幾天,王夫人鳳姐兒天天忙着接來送往,賈母每天也要見上幾撥人,雖不怎麼勞動,倒也勞神,因此不過三四天便支撐不住起來,每天只略坐坐就回房歪着,到了壽筵結束已累的病倒了,刑王二位夫人每日侍湯奉藥,太醫院每日坐班看視,太醫每日流水兒似的來來往往,賈妃又自宮中賜下許多藥材。這一病病得慢去得也慢,賈母休息了好幾日才漸漸覺得有些好轉。
這一日寶玉因要去北靜王府做客,起了個大早,來上房請了安便要出門的,賈母和王夫人匆匆囑咐兩句,便由他去了。
寶玉正要回園子拿幾樣東西,不妨正碰上寶釵穩穩走來,口中笑道:「寶兄弟,今兒怎麼起得這樣早?這些天正午熱,早晚都涼,正是該加些衣服了,襲人也疏忽了。」寶玉道:「我倒沒覺得怎麼冷,襲人原要我多穿一件,我嫌累贅便沒穿。」寶釵道:「如此怕麻煩,仔細着涼。多穿一件能費多少工夫?還是保重身子要緊。平日也沒見你少了空閒。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裏呢?」
寶玉道:「今兒北靜王邀我去他府中做客,說是有位名士,難得進京,可引為一談。我想着王爺上回駕臨,歡喜我屋裏那幾把扇子,因想着多做了幾把,送他把玩消遣。」寶釵道:「你倒是個有心的。只不知道王爺懂不懂你這份心呢。我瞧你平常是個聰明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的心思?」
說着邊伸手到懷內去拿出那隻繡囊,正要攤開手給寶玉看,不妨後頭黛玉遠遠叫道:「一大早的,竟如此之巧,都湊一塊兒來了。」寶玉說:「你怎的也起這麼早,是不是昨兒又沒睡好?」
寶釵大急,只覺得心中突突地發慌,再放回懷裏去恐寶玉黛玉吵着要看,因此趁寶玉向後看黛玉打招呼,一把將繡囊丟在廊外草叢中。
黛玉在後面看到寶釵和寶玉站在一處說話,不由這麼說了一句,誰知寶釵竟不回頭,還將一個紅紅綠綠的物什丟到草叢裏去了,不由心裏疑惑,益發覺得他們兩個一大早鬼鬼祟祟。
只見寶釵也回頭道:「林妹妹起得好早。」林黛玉道:「不如你們兩位早。」一面觀察寶釵臉色,只見她臉上一塊紅一塊白,嘴唇青紫,恐怕剛才沒發生什麼好事,因說:「我剛看寶姐姐扔了個什麼東西?別是帕子呀香囊呀什麼的吧?」
寶釵鐵青着臉道:「好端端的,誰扔那些東西?」說完也不停留,便甩頭走了。黛玉別有深意對寶玉道:「誰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見我一來就要扔?」寶玉偏沒瞧見,又怪黛玉小性兒胡鬧,便說:「你又來說這些瞎話,也不怕爛舌頭。」
黛玉見寶玉反幫着寶釵,心下着惱,也一甩頭走了。寶玉無奈,想着等從北靜王府回來再慢慢哄她罷。
黛玉請了安又坐了一回,回到瀟湘館中,喝了一盞茶又看了一回書,見寶玉還不來,不由更生氣,紫鵑見了,問雪雁道:「今兒寶二爺怎麼還不來?」雪雁大聲道:「我早上去摘花兒,聽秋紋說寶二爺今兒要去北靜王府,這回子恐怕才出門呢。」黛玉聽了,心中釋然,口中卻罵道:「嚷這麼大聲,作死呢。」雪雁朝紫鵑吐吐舌頭,心道:「我不大聲兒點,恐怕寶二爺又有理說不清了。」
誰知到了午飯光景,寶玉竟回來了,還白着個臉,氣色也變了。黛玉早將早上之事拋諸腦後,忙叫紫鵑泡茶,親給寶玉端了一杯,寶玉抖抖地喝了下去,黛玉問道:「這是怎麼了?
廿四回薛寶釵獻香囊失措賈寶玉進王府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