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地,魚米之鄉,比起北方可是強得太多。雖說打萬曆年起,這老天爺就變了臉,風不調雨不順的,連着幾十年都冷得很。這一冷,莊稼便要欠收,產量那是大不如從前,扣除交給縣裏的賦稅,能余在手中的就更少了。家中沒荒的勉強能糊個口,要是碰上家裏有荒,欠了穀子或者賒了銅板的,這日子可就難熬了。
好在江南這地還行,再冷也冷不到哪裏去,產量是趕不上從前,但肯定比北方強得太多,怎麼着也餓不死人。當然,這是對那些窮人而言,對於地主大戶而言,不是什麼餓不餓死人的事,而是進項是多還是少的事。一個是餓,一個是進項,兩者不可並提。
望着眼前連成一片的千畝良田,葉老爺很是心滿意足。他為官半生,這才攢下這麼大的家當,家中還出了一個探花郎的兒子,實在讓他自豪得很。說起葉家,左近十里八鄉哪個不豎大拇指夸一聲,就是崑山縣、蘇州府,甚至南京那邊,也得對他葉家高看一眼。
雖說眼下這大清是變成大明了,自家兒子考的是大清的探花郎,可葉老爺卻一點不擔心自家地位會因此下降。因為他那探花郎的兒子很是聰明,見機得快,在揚州跟着漕運總督蔡士英一起反正歸明了。聽說齊王殿下入城時,還是自家兒子給牽的馬,僅憑這一點,葉老爺便敢說放眼江南,他葉家的地位仍如從前,沒人敢小看他家!
探花郎依舊是探花郎,葉家依舊是葉家,葉老爺依舊是葉老爺,世道沒有變,唯一變了的就是腦袋上少了根辮子吧又或者說,皇帝可以換,士紳不能倒。
葉老爺負手在田邊信步走着,這是他這些年來養成的習慣,每天上午都會準時在自家田地邊溜達一圈。這倒不是說葉老爺很是關心自家田裏的莊稼情況,估摸今年能收多少糧,能賣多少錢什麼的。而是他喜歡這樣做,因為他很享受那些佃戶見到他時奉承的目光和殷切的招呼。
「葉老爺!」
「老爺您來了!」
「」
一路走來,不時有佃戶和葉家的下人們放下手中的活計,紛紛上前熱情招呼,只為能在葉老爺面前留下好印象。
葉老爺是什麼身份?在葉家的一畝三分地上,他就是天,所以只有別人恭敬的叫他,他卻不會給對方回半句。倘若興頭來了,葉老爺能隨口喚上對方的名字,那對方那真是榮幸之至,幹活的勁頭都能高許多。放工回去之後,說不定還能跟老婆孩子念叨許久。葉老爺都知道我的名字,這得是多大的福份啊。
佃戶下人們怎麼想,葉老爺自是不去想。說起大清來,葉老爺倒是不恨,因為自家兒子考的就是大清的科舉,要不是大清皇帝欽點,他葉家能出探花郎?所以葉老爺對於大清,那真是發自肺腑的感激。
可這大清樣樣好,就一點不好,就是非要葉老爺納糧交稅。這在明朝時,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那時,葉家家當再大,佃戶再多,官府也不敢跟他葉家要一個銅板。因為士紳免賦可是百多年下來的規矩,誰也破不得。要是那府里的官不識趣,葉老爺有一萬個法子叫對方服軟。有些不上路的官剛剛上任沒多久,就被吏部一道文書調走的事,葉老爺當年瞧得可多了。
還好,那大清雖要葉老爺交稅,可葉老爺到官府里花了些錢財後,日子依如從前,只每年象徵性的交一些,大頭仍是在自個手中。縣官不如現管,大清的朝廷雷聲再大,落到下面,也得要有人執行才行。而地方上執行的官吏,又哪一個和江南士紳沒有關係,又哪一個敢冒着得罪江南士紳的危險做那「人神共憤」之事。
士紳就是士紳,甭管皇帝是誰,免稅,那是天經地義的!真要交的話,意思一下便行。沒瞅見去年海匪大舉入寇時,有好多人私底下偷偷聯絡,想響應的麼?為什麼?還不是因為這些人連那象徵性的賦稅都不願交麼!和那些人比起來,葉老爺覺得自己還是對得起大清的,至少他可沒私通海匪。
回去的路上,葉老爺看到莊子周圍的百姓正在自家地里忙活着,不禁有些感慨起來。
唉,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你說這老百姓昨就這麼苦呢?你說這天災人禍的幾十年了,這朝廷昨還收這麼多稅呢,這可要百姓們怎麼活噢…
不過…不苦這幫百姓,難道還
第九百五十四章 皇帝可以換 士紳不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