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將思緒拉回,抬眼看着百里長歌,語氣中增添了一份勇氣,問出當年同樣的問題,「你果真……不認識我嗎?」
窗口有淺色月光灑進來,小心翼翼地描繪着她的輪廓。
他屏住呼吸,看着她越發加深的笑意,聽到她說:「本王妃……」
「小女子……」
如此陌生的自稱,讓裴燼胸腔中仿若被重擊,傷得鮮血淋漓。
他不可抑制地伸出手抓住心臟處,聽見她又說:「向來不喜歡把不在意的東西放在心上。」
猛地垂下眼睫掩住眸中慢慢聚攏的雲霧,他的思緒恍然又回到數年前,她接過的那句話。
「有必要認識你嗎?」
一模一樣的語氣,一模一樣的冷淡疏離。
兩個聲音,兩張面容重疊,他才發現,其實她什麼也沒有變,真正變了的……是他,變得太過多愁善感,也太過……深情,所以才會在聽到這些話以後傷得體無完膚。
「裴公子你不舒服嗎?」百里長歌見他一直手捂心臟,面上隱隱有痛苦之意,便出聲詢問。
記憶中那個聲音飄然而至,「公子你面色不大好,這是病,趕緊回家治治吧!」
深吸一口氣,裴燼緩緩抬起頭,勉強笑道:「多謝阿……長歌小姐關心,可能是我剛從滁州那樣寒冷的地方出來,一時不適應這裏的天氣吧!」
裴燼話音剛落,老闆已經端上了兩碗熱氣騰騰的拉麵。
百里長歌輕嗅了一下,贊道:「聞起來應該很好吃。」
「你嘗嘗就知道了。」裴燼笑答。
百里長歌不再理會他,拿起筷子自顧自吃起來,自從跟在葉痕身邊,整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此刻突然嘗到這種簡簡單單的小吃,百里長歌便覺得這才是人間美味。
裴燼看着她的樣子,輕輕彎了彎唇。
出了拉麵館,已經月上中天。
百里長歌抬頭看了看天色,暗罵一聲:「糟了!」
「你放心,待會兒王爺若是怪罪,都由我一力承擔。」裴燼看出了她臉上的擔憂,輕聲寬慰道。
「不關你的事。」百里長歌輕嘆一聲,「反正我們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王爺他應該不會怪罪的。」
「你還能走回去嗎?」裴燼看了她一眼,她受傷的事他全都知道。
「你太小看我了。」百里長歌噗嗤一笑,「這麼點路,還不至於折磨到我這個習武之人。」
「我是擔心你太過勞累會引得傷口復發。」裴燼溫聲補充了句。
「便是我此刻傷口復發,你也沒有辦法不是麼?」百里長歌笑看着他。
這句話,她本無心隨口而出,但在他聽來,又是重重一擊。
廣陵侯府同武定侯府一樣,都是百年軍侯世家,男丁皆驍勇善戰,但到了裴燼這一代,他不喜歡舞槍弄棒,更不喜戰場上的廝殺染血,他爹憤怒之餘,只能在朝中替他謀了個工部侍郎的四品文官,一則是讓他好好磨練心性,二則,工部所屬晉王,晉王曾是戰場上的神話,廣陵候便有讓裴燼跟着晉王學習兵法策略的意思。
所以,裴燼是完全不會武功的,當然,醫術也不會。
如此一來,百里長歌剛才那句話便成淬了毒的鋼針,毫不留情地刺進他的心臟。
黯然垂眸,裴燼沒有回答她的話,只低聲道:「如此,那便勞煩長歌小姐受累陪我一起走回去了。」
「裴公子太過客氣。」百里長歌撂下一句話便往驛站方向走去。
遠遠地,百里長歌便看見街角立着一抹修長的月白身影,清冷的月光盡數流瀉在他身上,衣袍發出淡淡藍暈,仿佛被淺色海水包圍,比青蓮山上的雪還要潔淨。
百里長歌定了定心神,抬步走過去,低聲問:「王爺怎麼來了?」
裴燼走上前,斂衽為禮,「下官見過王爺。」
葉痕淡淡掃了他一眼,語氣微冷,「裴燼你先回驛站吧!」
裴燼應聲,抬頭時目光複雜地看了百里長歌一眼。而後抬起步子,直往驛站方向離去。
裴燼走後,葉痕看不出情緒的目光落在百里長歌身上,直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抿了抿唇後問他,「怎麼這樣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