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兒行千里母擔憂
儘管遷都在即,但南京仍是一副盛世太平景象。直到如今,還有眾多朝官認為這六朝金粉古都乃是全天下最適合作都城的地方,奈何朱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脾性,當初那些勸諫反對的官員都沒有好下場,他們也只好眼看各部院陸陸續續往北邊搬遷。於是,為了設法留在南京,甚至有不少人常常往東宮和成國公府跑。
相形之下,張倬這個江寧知縣只是七品芝麻官,倒是不用和其他官員那樣費心上竄下跳。只他身在帝都,人人都是上官,迎來送往在外應酬的日子竟有一多半,這知縣着實難為。若非他靠山夠硬,又有成國公朱勇多方照拂,單憑他初次當官,這錯處能讓人挑出一大把來。
大明制度,凡有司官吏,不住公廨內官房,而住街市民房者,杖八十,因此他和孫氏自然住在江寧縣衙。由於是天子腳下,這江寧縣衙也比尋常上縣縣衙大一倍不止,後衙房舍極多,輕輕鬆鬆就安置下了所有家眷僕從。沒了頂頭的婆婆和妯娌,孫氏的日子過得舒心愜意,也就是侍妾紅鸞上回診出有身孕的時候,她心裏頗有些惱火,但須臾也就過去了。
張攸和妻子恩愛,更知道孫氏心氣頗高心眼有限,因此兒子在外頭做官的景況大多瞞着妻子,縱有信捎來也是自己在書房先看了,回頭挑着能說的對孫氏分說一二,陸陸續續瞞下了無數事情。因此,孫氏只當張越在任上萬事穩當,根本不知道杜家和孟家先後出事。她只顧平日打理家務照顧女兒,一心謹慎持家,竟是很少和別家女眷往來。
這一日,她正在房中和珍珠芍藥兩個丫頭在幾匹綢緞中挑挑揀揀,預備給女兒做兩條新肚兜,忽然聽到一個年輕媳婦在門外通稟了一聲:「太太,外頭大舅老爺來了,說是特意打開封來瞧太太的!」
一聽這話,孫氏頓時愣住了。她祖上也是官宦人家,父親雖說沒出仕,但家境也還殷實,在開封府也算是大戶人家,因此當初才會和張家聯姻。然而,父親去世之後,兩個兄長分光了家產,卻誰也不理會她這個在張家不受待見的妹妹。直到她的丈夫和兒子先後經科舉頭有了出身,他們方才使人常常送些東西過來,但彼此之間情分早就淡了。
隨手擱下手中一匹繭綢,她不禁冷笑了一聲:「特意來瞧我?想當初我為了越哥兒的病焦頭爛額的時候,他們在哪兒?我在家裏處處受氣的時候,他們在哪兒?我回家裏求懇他們設法幫老爺一把的時候,他們又在哪兒?這會兒倒特意從開封來瞧我,不見!」
珍珠情知孫氏是說氣話,忙站起身勸道:「太太,既然是大舅爺特地從開封過來,不管為着什麼事,您總應該見一見,否則人家說閒話總不好聽。若不是什麼大事,太太便應了他;若是什麼為難的,太太就是推了,別人也無話可說。大太太二太太的娘家都是有名頭的大族,平日對她們頗有助益。如今老爺少爺都已經有了成就,太太何妨扶一扶娘家。」
「我就怕他們是扶不起的劉阿斗!」孫氏嘴裏這麼說,心裏卻仍是被珍珠這席話所動,斜睨了她一眼便笑道,「你既這麼說,就和我一塊出去見見他。芍藥留在這兒好好再挑挑,挑兩匹做工最好沒有線頭的,回頭等我回來再動針線。」
芍藥連忙應了,珍珠便笑着隨孫氏出了屋子。因這是家裏親戚,所以孫氏便吩咐在小花廳見客。順着甬道到了地頭,她一跨進門檻就看到左首第一張椅子上坐着大哥孫逢未。只見他頭上戴着緯羅華陽巾,身穿一件潮藍紗衫,腰系石青色絛子,腳下一雙灰撲撲的黑面布履,那模樣較之幾年前蒼老了許多。
見着孫氏進來,孫逢未愣了一愣,這才臉上堆滿笑容起身相迎:「三妹。」
孫氏一想到以前的舊事便恨得牙痒痒的,此時只淡淡地答應一聲,見孫逢未下手還坐着一個人,她不禁皺起了眉頭。她一個婦道人家,見自己的親兄長自然不要緊,可平白無故見一個外頭人幹什麼?當下她便沉着臉問道:「大哥你來就來了,怎麼還帶的別人?」
「哪裏是外人,這是咱家不出五服的堂兄,四哥孫逢嘉,小時候你在家裏見過的,怎生你忘了?」孫逢未仿佛沒看見孫氏冷淡的樣子,一面說一面朝下頭那人打眼色,「四哥那一家素來都是住在浙西一帶,前些時日他去河南正好遇上了我,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兒行千里母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