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權錢
儘管昨日才殺過人,但如今青州城西街又是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只大多數人走路都會繞開那片暗紅色的空地。酒樓飯莊照舊開了大門招攬生意,迎門的拉客聲叫賣聲此起彼伏,該下館子吃飯的仍舊下館子,該聽小曲的仍舊聽小曲,當然,在說話聊天的時候,為着心情舒坦,大多數有閒有錢的人都會避開那幾個字眼——他們可不像小民百姓那麼無知。
燕子樓乃是西街一座三層酒樓,頂上的屋檐造得極像燕子的尾翼,因此方才起了這麼一個名字。此時,三樓的一個包廂內,三個衣着華麗的中年人正斜簽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忐忑不安地看着上座上那個蹺足而坐的年輕人,那態度竟是比面對自己的爹娘更恭敬。瞧見那年輕人半晌沒答話,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中年人不禁開口喚道:「公公……」
「張公公常常上下西洋之間,御用監的不少事情素來都是咱家打理。御前所用圍屏、床榻木器,紫檀、象牙、烏木、螺甸等等擺設,這一應營造採辦確實都是御用監的勾當。既然你們有這個心思,咱家手裏漏一些活計給你們也是未嘗不可。」
陸豐蹺足而坐,見三人面露喜色,他又瞥了瞥桌面上那幾個匣子,見裏頭赫然流露出無限珠光寶氣,他不禁哂然一笑,伸出兩個手指在那烏檀木匣子上輕輕敲了兩下。
儘管如今朝廷禁絕金銀交易只許用寶鈔,但商人認的是真金白銀,他自然也最喜歡黃白之物。他在宮中乃是見慣好東西的人,不怕別人拿次一等的東西來矇混,可今兒個為了保密,他只帶了這麼兩個心腹小太監出來,就連護衛軍士也不曾帶,連車也是從車馬行中雇來的,因此即便那珍珠翡翠珠寶晃花了眼睛,他卻仍是心中不快。
「可是,你們未免太不懂規矩了,這些金玉首飾巴結尋常人還差不多,咱家要這個做什麼?還得多費精神兌成銀子,豈不是給咱家添麻煩?你們留着自己討媳婦嫁女兒作嫁妝,咱家對這些沒興趣。正經開幾張票子出來,這事情也就能辦了。」
此話一出,那三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這才站起身來,點頭哈腰地說:「公公責備的是,咱們竟是昏了頭忘記了其中關節。只是這票子如今咱們尚未備好,若是再勞動公公走一遭,咱們也過意不去。若是公公願意在此稍等片刻,不如讓下頭的夥計上酒菜,咱們三個先回家去取票子……」
「這還像一句話!」陸豐眉開眼笑,隨手合上了那幾個匣子,笑呵呵地說,「咱家不耐煩走路,你們仨去辦事就成,記得湊一張大票子,讓底下的好酒好菜儘管送上來。」
三人在青州府都是一等一的富商,平素就是去縣衙見官那也頗有些臉面,今兒個見陸豐如此頤指氣使,他們心中雖頗有不快,面上卻不敢流露絲毫端倪。起身先後出門,在門口點頭哈腰又打了招呼,等到兩扇大門在面前關了個嚴絲合縫,其中一人方才輕哼了一聲,另兩人忙拉着他下樓,到了底下對掌柜夥計很是吩咐了一通。
儘管大門口出去就是熙熙攘攘的西街,但他們卻偏往不起眼的後門出去。只見燕子樓後門口那條不起眼的小巷子中赫然停着一輛光鮮的黑油齊頭平頂馬車,一個車夫和幾個精壯漢子正在那兒等候。三人上車放下車簾後,不免全都低頭端詳着手上的東西。
「這些東西加在一塊,至少得開一萬兩銀子的票子。這會兒分頭往家裏頭趕,這票子自然能湊得出來,只不過少不得要好幾張。那個陸公公卻說要湊大票子,豈不是咱們回來之後還得上一趟銀鋪?照我說,咱們抱着東西直接去吉祥銀鋪,先換一萬兩大票子再說。橫豎方家和咱們的交情還算不錯,這點面子那掌柜還是會給的。」
「交情不錯?方家和伍家這些年愈發強橫,最賺錢的行當全都讓他們給佔了,要不是方家在商屯買鹽上頭虧空不小,這青州府還能有咱們的活路?就說方家那吉祥銀鋪,每年過手的銀子何止幾十萬兩,白拿咱們的錢做了多少事業?聽說膠東幾個鹽場的出產大有增加,方家這一緩過氣來,咱們可就慘了!他們還號稱書香門第,還不是和咱們一樣滿身銅臭!」
「若不是這個緣由,咱們何必看那個太監的臉色?宮中御用監的用度素來極大,這螺鈿象牙等物咱們一時半會還得找渠道,但烏木紫檀擺設家俱,素來就是咱們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