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信得過誰
東宮官員時時刻刻念叨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子垂衣裳而治天下。
而朱棣身體力行教導的卻是無武不能成事,只有駕馭了武官,方才不懼於任何對皇權的挑戰,方才能夠震懾那些居心叵測圖謀不軌的人。
因此,面對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教導方式,朱瞻基這肩膀上的壓力自然是非同小可。況且,父親這東宮儲君的位子雖說早在永樂二年就已經確定,但這麼多年來即使不說危若累卵,卻也得時時刻刻提防來自漢王趙王乃至於皇帝的威脅。於是,神經老是繃得太緊的他便愛上了鬥蟋蟀,最初是為了在那蟋蟀爭鬥中一舒心頭鬱悶,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如今天氣漸涼,蟋蟀漸漸都不喜活動,因此這樁解乏的勾當自然也就沒法實行,整天悶在東宮面對那些丁是丁卯是卯的官員,他也實在沒那個興致,索性常常去西苑散心。這天他帶了幾個太監剛剛從端本宮出了東華門,後頭就傳來了一個叫喚聲,回頭一看便發現那是御馬監少監海壽,後頭還跟着幾個錦衣衛,八個小太監一人抱着一個簍子。
「你昨天才剛剛出宮宣旨,今天看這架勢又要到哪家府邸去?這原本都是司禮監的勾當,如今倒都是常常派你,到時候司禮監太監的位子指不定就輪到你了。」
儘管心裏想過,但這種話海壽自然是萬萬不敢承認的,更不敢把朱瞻基這戲謔當真。此時他連忙陪笑道:「司禮監如今只有陸公公一個人管着,他還得提督東廠,有些事情就忙不過來,所以皇上才會挑上了小的。殿下這話要是給別人聽見可了不得,誰不知道那二十四衙門的頭頭腦腦都盯着那個位子,小的可沒打算和人去爭,能把御馬監的事管好就知足了。」
於是,見朱瞻基哂然一笑,似乎確實只是在打趣自己,他這才鬆了一口氣:「至於今天的差事,其實是因為江南又貢了蜜桔來,皇上剛剛已經讓人賞了東宮和幾位皇孫殿下,餘下的除了分賜勛貴大臣的那些,這八簍是送去趙王府和安陽王府的。」
年前那場鬧得沸沸揚揚的造反逆案,別人殺的殺流放的流放,而趙王朱高燧這個始作俑者也是軟禁至今。即便如此,逢年過節的賞賜仍是少不了這位親王,此次賞賜蜜桔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此朱瞻基並沒有在意。只是,他揚起馬鞭正打算走,卻不想海壽忽然上前抓住了他的韁繩,壓低聲音又說了一番話。
「殿下,有一件事小的得向您提個醒。今天皇上正好和大臣商議過北征,後來又叫了武安侯和幾位勛貴陪着去御苑騎馬射箭,間中正好說起是否讓您隨行的事。錦衣衛指揮僉事張軏盛讚殿下您文武雙全,頗有皇上昔日之風,再加上司禮監陸公公也在旁邊攛掇了幾句,所以皇上已經決定到時候帶您一塊北征,而且已經命人去知會內閣的幾位大人,您可得有個預備。」
這都是有處可查的實話,因此海壽絲毫不怕朱瞻基會認為自己是挑撥離間。笑呵呵地行了一禮,他便回身招招手,帶着人匆匆走了。而朱瞻基聽到這個消息卻是大出意料,他分明記得,就在之前去乾清宮請安的時候,朱棣還吩咐過讓他在京師好生輔佐朱高熾,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還有那個張軏,那個陸豐,他們究竟是安的什麼心?
他究竟能信得過誰?
看到朱瞻基掉轉馬頭,黃潤立刻知趣地上前問道:「殿下,可是回端本宮?」
「回去換一身衣服,我要出宮走走!」
雖說心頭大訝,但黃潤不敢違逆,當下就喝令一應隨從簇擁着朱瞻基回了端本宮西邊的皇太孫宮。換了一身便服,朱瞻基點了黃潤隨行,又挑了幾個錦衣衛便從東華門出了宮。他前腳剛走,後腳立刻有人去端敬殿稟報。相比大皺眉頭的朱高熾,太子妃張氏卻只是吩咐不許傳揚就把來人打發走了,轉過頭卻命人去打聽乾清宮那兒有什麼訊息。
自從三大殿災百官諫遷都事之後,朝廷再次下旨遷江左良家閭右於京師。因此,原本那些空空蕩蕩的里坊街道中陸陸續續搬來了許多人家,就是大街小巷的行人也比往日多了許多。朱瞻基平日出宮時多半都是跟着朱棣,這一回又沒有什麼預定目的,只是一味閒逛,因此常常偏要往人多地地方擠。這就苦了隨行的眾人,一面要護衛這位主兒的安全,一面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