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公大私
以往王貴妃在世的時候,朱棣一旦發火遷怒親王公主駙馬之類的晚輩,她往往居中調護婉轉相勸,總能把朱棣十分的火氣降到兩三分,重責變成輕罰,或者是厲聲喝斥一番也就算完了。然而,如今王貴妃已經不在,即便她在,也不可能貿然摻和這種朝廷大事,因此如今人人戰慄,甚至連朱瞻基都感到心裏一陣陣冒寒氣。
素來清廉的楊士奇此時此刻也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感覺,然而,方賓畢竟和他沒什麼交情,他更是鄙薄其為人,於是秉持着緘默中庸的官場之道,他只是在旁邊不咸不淡地勸說皇帝暫息雷霆之怒,卻並沒有貿貿然求情。朱瞻基倒是有心勸朱棣寬宥,奈何一開口就給皇帝厲聲駁了回去,而這當口陸豐和袁方也不敢就此退下去行事,畢竟,這干係太大了。
「平日裏道貌岸然,暗地裏卻貪得無厭,這人一死,彈劾的奏章就猶如雪片似的,而且樁樁件件都有證據,朕還信得過誰!你楊士奇,還是楊榮金幼孜,抑或是呂震蹇義?」大聲咆哮着一個個點了大臣的名字,朱棣一把甩開了扶着自己胳膊的兩個宮女,竟是大步往殿外走去。一腳跨出正殿,他便把指着乾清門外那一片空空蕩蕩的地方,繼而咬牙切齒了起來,「天降雷火,那麼多人都說是遷都所致,這幫瞎了眼的混蛋,若沒等到人死了才發難,早將方賓的一樁樁罪舉發出來,這上天怎麼會降雷火示警,他們就是為了私心!張越!」
張越剛剛沒料到皇帝忽然出來,連忙及時閃開讓道。這會兒看到皇帝忽然轉過頭來,眼神中滿是凌厲的凶光,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遂下拜行禮,隨即字斟句酌地說:「臣以為,天降雷火若是示警,警示的不但是皇上,不但是文武百官,還有天下黎民百姓。這是提醒天下人都懷着自省之心,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罷了罷了,反正天打雷劈在後世只是尋常的自然現象,這也不算什麼睜着眼睛說瞎話。
朱棣雖說之前下了求直言詔,但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將天災和自己失德聯繫在一起,所以才會把好些上書直言的科道言官打發去了交趾。此時張越既說那是對天下人的警示,他的臉色就稍稍緩和了一些,可方賓的事情仍然猶如一根刺似的梗在心裏,扎得他極其難受。
「你在兵部也有一年多了,難道就一丁點都不知道方賓的那些陰私勾當?」
覺察到朱棣的口氣又流露出幾分不善,張越也來不及細想,索性直言坦陳說:「皇上明鑑,臣和方大人乃是上司下屬,往日只是公務往來,並無深交。就算平日有流言蜚語,但若無實證貿貿然陳於君前,這和虛言構陷有什麼兩樣?再者,臣只是司官,並無監查之責,不敢自恃皇上信賴偵查大臣,此非臣職分。恕臣直言,就算方大人有罪,這戮屍……」
「方賓的事情朕意已決,你無須多言!」
聽到張越仍是一口一個大人一口一個大臣,朱棣頓時大皺眉頭,但最終只是出口呵斥了一句。雖說因為內閣剛剛送來的一大摞彈章而氣急敗壞,可這會兒既然看到了張越,他便想到了之前張謙進呈給自己的條陳,便淡淡地吩咐他起身,端詳了片刻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你那份東西朕看過了,比前一次更詳細更有條理。小小年紀能考慮周全,這倒是值得稱許,不過……這份東西墨跡猶新,卻不是你自己的筆跡!」
由於那天晚上事出緊急,又打草稿又謄抄摺子實在是來不及,因此張越方才吩咐筆跡和自己相似的杜綰謄抄,想不到皇帝竟然看了出來。心念數轉,他便躬身說道:「皇上慧眼,臣不敢欺瞞。那一天臣如實奏對海運不能立刻施行,皇上聞言不喜,沒問其他就令臣退下,所以回去之後的當天晚上,臣擬草稿,內子謄抄,一直到四更天方才寫了這五千餘言。」
「海運的摺子你四月就遞了上來,結果這後續的你竟然那天晚上才寫?」朱棣此時眉頭一挑,冷冷哼了一聲,「莫非是知道杜楨下獄,你又在朕這兒碰了壁,所以才回頭趕出了這個?事君以忠,事君以誠,你就是這麼當的臣子?」
儘管知道朱棣就是這反覆無常暴躁易怒的性子,但此時此刻被挑剔這個,張越就是木頭人,心裏也不無憋氣。當下他便直起了腰朗聲答道:「啟稟皇上,臣當日上書之後,也想抽空把一應細節補全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公大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