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快刀斬亂麻的驅逐
整個永樂朝,都察院左都御史之位只換過一次。殘刻冷厲仰仗聖意無所不敢為的陳瑛罷免被誅死後,都察院整整三年沒一個掌總的,直到劉觀接任。向來以左右逢源著稱的他在這個位子上一干就是十年,在掌握監查大權的風口浪尖上,愣是始終屹立不倒。
然而,自從新君登基之後,他卻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已經到了頭。朱高熾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曾經因事譴責過他,雖說後來因朱棣特賜書諭給朱高熾,說是大臣有小過不宜遽然折辱,這事情就算是揭過了,但畢竟存了齟齬。於是,朱高熾即位之後,他幾乎是使盡了十八般解數曲意奉承,但凡朱高熾有所指,他便指使御史彈劾,這次自動請命下江南也是如此。
只不過,在這一層目的之外,他還有一層說不出的隱衷。他雖是進士出身,家境卻頗為貧苦,因此當官之後極好財貨。因為兒子劉輻收受了永平公主的錢,他便半推半就地彈劾了張越,又給那位公主出了不少主意,結果竟是漸漸上了漢王朱高煦的賊船。時至今日,這一條是撇都撇不清,如有泄露便是萬劫不復,所以他也只有一條道走到黑。
這會兒,書房中的劉觀反反覆覆看着手中那三頁信箋,只覺得心煩意亂。如今漢王府掌總謀事的乃是枚青,這一應書信指令都是從那裏發來,這一次的事情也是如此。枚青對錦衣衛前任指揮使袁方頗有忌憚,讓他設法除了,這一點他亦是贊同,所以暗地謀劃了一通,不料竟是功敗垂成。可是,枚青竟然在背後撼動南京滿城的勛貴,藉此讓他們和朱高熾離心,這卻着實讓他心驚。
他如今作為朝廷的左都御史,朱高熾的親信,勛貴們興許會認為他的一應舉動都是皇帝授意,因此而生出怨氣。可是,就算朱高煦順利奪了帝位,到時候為收勛貴之心,安知就不會把他扔出去平眾怒,更不承認現在這一切是他奉命而為?
「那個唐千至今還沒醒?」
旁邊的精壯男僕連忙低下頭去:「老爺,自從前日用刑之後,此人就一直昏睡不醒,用冷水澆潑也沒效用。因為多日粒米不進滴水未入,小的擔心他熬不過幾天就得沒命……」
「我不是說過讓你們謹慎些!」儘管早就得知了這個消息,但得知人到現在還沒醒,劉觀仍是惱火得緊,「南京城那麼多大夫,就沒找一個給他瞧瞧?要是讓人死了,到時候我還拿什麼去平息悠悠眾口?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三日之後要是此人還不能開口說話,你也不用來見我,直接一頭撞死了乾淨!」
此時天氣原本就熱,那精壯男僕本就緊張得滿頭大汗,聽到這話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奈何這會兒就是辯解求情也是無用,他只能垂頭喪氣地答應了一聲,繼而躡手躡腳地走了。等到書房中沒了外人,劉觀方才狠狠在桌上拍了一掌,卻給那巨大的力道震得手生疼。齜牙咧嘴地揉着巴掌,他又想起了城中沸沸揚揚的流言,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冷笑了一聲。
那些愚民不但詆毀他和劉俊是本家親戚,而且還流傳都察院有眾多御史貪贓枉法!要是讓他抓住有人背後搗鬼的證據,他一定整得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爺,老爺,不好了!」
外頭那慌慌張張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劉觀的思緒。正在火頭上的他沉着臉喚了人進來,見那小廝慌慌張張地往地上一跪,他就劈頭蓋臉地罵道:「大清早的慌什麼,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咱家,咱家大門讓一大幫人堵了!」那小廝往日跟着劉觀,對於撈油水關說人情等等嫻熟得很,對於應付這樣突如其來的大事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此時見劉觀大吃一驚,他便哭喪着臉說,「這些人一下子從小巷兩頭涌了出來,紛紛說什麼為駱府尊請命等等,小的打探了一下,說都是從蘇州來的,從府學的生員到蘇州府的士紳百姓,足足有七八十號人!」
一聽蘇州府三個字,劉觀頓時本能地想到了那天當面大放厥詞的徐珵,繼而面前又露出了張越那可惡的笑臉。官場之上,一味容忍退讓的人幾乎很難存身,因此對於這種批了逆鱗的小輩,他自然有的是睚眥必報的手段。然而,那幾個士子卻警醒地躲到了黔寧王府附近一家客棧裏頭,而且還不知怎的得了沐昕的庇護,又當了縮頭烏龜,他竟是動手不得。
第六百八十四章 快刀斬亂麻的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