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開封水患由來已久,再加上入夏以來下了那麼多場雨,萬一有決口則開封危矣。」
「去年你大哥和宋尚書奉旨親自前來治理,復黃河舊道,回朝奏事時還曾經受過封賞,這才過去多久,怎麼也不可能這麼快又有水患!再說,這黃河年年都會小小鬧騰一下,若是為了下大雨就要搬家避往城外,這得搬多少回?」
「可是,有備無患,哪怕是咱們遷居了以後無事也好。若是有個萬一……」
「你不用說了,我這個老婆子活了這麼大歲數,沒你們這幾個小的這般怕死!」
這天下午,正房之中的顧氏再次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駁回了張倬的建議。見下頭的馮氏和東方氏都是面帶猶豫,她不由冷笑了一聲,這才沉聲說道:「你們若是怕什麼黃河決口,那就都收拾東西往地勢高的地方搬,不用顧忌我這個半截身子就要入土的老婆子!我就不信朝廷在這麼一條黃河上頭砸了那麼多錢,又用了那麼多民夫,還會任由得黃河水淹過來!」
此時此刻,張信已經全然明白了嫡母不肯搬遷的理由——這與其說是什麼大相國寺高僧,還不如說是因為之前張信曾經奉旨查看過開封黃河決口,參與過治理事宜——可與其說這是母親對嫡親兒子盲目的信心,還不如說是老人家以身作則,給開封城的權貴們吃定心丸!
馮氏並不是沒見過一連十幾天大雨傾盆,但小叔子早上來勸說的那番話還是把她嚇得不輕,因此分外盼望婆婆能夠聽從勸阻搬到安全的地方。可是,她萬萬沒有料到顧氏竟然將張信撂了出來,一時間,她這個長媳什麼話都不好說,只能狠狠揉搓着手絹生悶氣。
東方氏卻乖覺得緊,眼看婆婆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連忙賠笑道:「媳婦嫁入張家門也已經十幾年了,雖說黃河也有過幾次險情,但哪怕是上回決口那次,最後還不是化險為夷?老太太您年歲這麼大都能不動如山,我們這些小一輩的還怕什麼?再說家裏頭養着那麼多人,事到臨頭隨機應變不就行了?」
見顧氏滿意地點了點頭,躲在孫氏背後的張越不禁在心裏暗暗叫苦。這一家人怎麼說都是在黃河旁邊住着的,顧氏更是活了六十歲,怎麼對水患的見識還是這麼膚淺?奈何他眼下就算急得直跳腳,在這種事情上也是半點發言權沒有,只能用期冀的目光看着父親張倬。
然而,興許是剛剛的吃力不討好,張倬終究還是沒有再勸說什麼。
出了正房,東方氏皮笑肉不笑地和兩個妯娌打了招呼,便由幾個僕婦撐開了傘,帶着張超張起揚長而去。今天關鍵時刻那番話,她成功地博得了婆母的信賴,料想這管家大權也暫時不用擔心長房來搶。想到這裏,她就滿肚子痛快,早就把張信那番話給歸到了危言聳聽的範圍。
三房最近一陣子蹦躂得太歡快,是該澆盆冷水讓他們消停一下!
而這邊廂過了長廊,張倬安慰了孫氏幾句,自己就憂心忡忡出門去了。
瞧見這光景,馮氏不禁心中更覺不安,於是也不免拉着孫氏問東問西,一邊說事涉張信她不敢插嘴,一邊抱怨婆母霸道,總之是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而張赳看到自己的大姐竟在和張越嘀嘀咕咕,一氣之下乾脆帶着自己的丫頭徑直走了。
張晴卻沒注意嫡親弟弟的彆扭勁,她畢竟已經有十四歲,又是打小就住在京城,很有些見識,剛剛在正房裏頭儘管不曾說話,心裏頭卻已經有了計較。
「三弟,你覺得三叔說的黃河決口真的有可能麼?」
若是換成別人問這種問題,張越必定會沒好氣地諷刺一句信不信由你。然而,看到張晴那眼睛亮閃閃的,一副極其認真的樣子,他不由得再次仔仔細細思考了這個問題,隨即鄭重其事地說:「大姐,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白白做準備不要緊,可若是真的碰上就糟糕了。我看不如先把要緊的東西收拾出來,就算有事也好有個準備。」
「真有那麼嚴重……」張晴頓時被這話給嚇住了,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我還從來沒見過發大水,只從書裏頭看到過一些情形……三弟,我去對二妹妹說一聲可好?」
張越聞言一愣,這才想起壽筵那幾天看到過的那個怯生生的堂妹。這些天他兩點一線連軸轉,竟是有好一陣子沒見過張怡,若不是張晴
第二十章 小孩子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