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 自取其辱
顧興祖是昨日天黑前出城抵達的黃埔鎮碼頭。由於廣州到瓊州府的海上航程也有至少一千多里,因此不能用尋常的船,於是徐家竟是特意將其在福建船廠新定製的海船撥了過來供他乘坐。雖說也可以停靠扶胥舊碼頭,但徐家考慮到黃埔這邊出入更方便,而且顧興祖又扣下了張謙張越,便依着他的意思把船開了過來。誰能想到,船才到港,海上就傳來了風暴和大潮的消息,緊跟着整個港口就被封了。
雖說心急,但隨行的一個徐家管事一聽海上風暴,畢竟不敢造次,很是勸說了一番,顧興祖也不想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於是便耐着性子在鎮子上住了一夜。畢竟,即便他是侯爵,連夜趕回廣州城讓人開城門也太過小題大做。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一大早自己前腳才剛剛到了這裏,張越後腳竟然堪堪抵達,那輕鬆寫意的模樣絕不像是被人軟禁了一天一夜。
張越跳下馬來,隨手把韁繩丟給了一個隨從,旋即大步走上前去,笑吟吟地說:「昨日一別,沒想到今天又在這兒見到了侯爺。」
瞪着神態閒適的張越,顧興祖惡狠狠地問道:「是李龍那個混賬把你放出來的?」
「侯爺這話未免有些過了。李都帥乃是堂堂正二品都指揮使,就算是下屬,你怎能用這種口氣?再說,昨晚上李都帥建了大功,不但一舉揪出了衙門裏頭一個吃裏爬外的內賊,而且還一舉拿下了一家不法商家,得了不少要緊的書證。」
趁着張越和顧興祖說話的時候,彭十三一個手勢,已經是帶着隨從簇擁了上去。這會兒他站在張越身後一步遠處,眼睜睜看着顧興祖的表情從最初的惱怒變成了震驚,最後又化成了不可置信。從他的位置,能夠清清楚楚地瞧見顧興祖額頭暴起的青筋和抽搐的嘴角,於是,他不動聲色地又上去了半步。
「張越,你好大的膽子!」
「我看大膽的是侯爺你吧!」張越倏地沉下了臉,冷冷地說,「勾結奸商私販人口出海;以軍令限期於大災之際調走廣東存糧,暗示徐家哄抬糧價;編造什麼覃公旺和廣東黎人勾結,妄圖謀逆的假證供;利誘廣東都司都指揮同知管東周,令其首告上司;對了……你還讓李龍把我和張公公扣在了都司衙門,這一條也是不小的罪過!」
「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兒!」顧興祖聞言怒極,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了鞘中利劍,厲聲斥道,「不要以為你張家就能夠一手遮天,朝中看不慣你的人多了!哪怕是你搜到了那些東西又怎樣,只要瓊州府傳出什麼亂事來,你就是有千般本事也是枉然!」
「侯爺不就是仗着你預先派了人去瓊州府麼?」張越淡淡一笑,隨即不緊不慢地說,「就在今天一大早,錦衣衛的唐千戶到都司衙門來找張公公,送來了瓊州府的消息。說是有一夥身份可疑的人假借廣州都司的名義住進了澄邁縣縣衙,召集澄邁縣六大黎都和百多個村峒的峒首在慈善寺一會,旋即以恩賞官職和綢緞為名,在酒中下藥謀圖不軌,又買通當地黎人大鬧縣衙,如今已經被全數格殺。」
此時此刻,右手死死捏着劍柄的顧興祖臉色一下子就白了,竟是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隨即才穩住了身子。單單張越在廣州城徐家那裏找到的證據,最多就是讓他受些申飭,了不起罰俸,只要瓊州府事發,他有足夠的把握能夠把一切翻轉過來。然而,張越剛剛一番話卻是猶如當頭一棒,徹底把他打暈了。然而,一聽到人全部被格殺,他頓時又有了些精神
若是人沒死,到時候熬不住大刑,指不定什麼都招了。須知假造證供挑起黎亂的罪名,足以讓他丟了爵位!一想到家裏那幫子貪得無厭的叔叔伯伯,他的胸口更是一陣陣的煩悶,目光中更是流露出了暴躁和激憤。
憑什麼?顧家在洪武年間的門第比張家高得多,他的父親就是因為祖父降了永樂皇帝朱棣才被建文帝所殺,憑什麼張輔一個二代勛貴,如今輕輕鬆鬆就已經是太師英國公,而朝廷卻連一個貧瘠的貴州都不肯給他?貴州是他的祖父顧成一刀一槍好容易才平定下來的,為何卻一直都是侯爵,直到死了才追封了一個夏國公?
「豎子欺人太甚!」
惡狠狠地迸出了一句,顧興祖的怒火一下子壓制住了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竟是大吼一聲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