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寺位於棲霞山,傳世至今已有將近千年,正是一座古剎。它在洪武年間經過大修,比南京城內另一座古剎雞鳴寺更為宏大壯麗。當然,相比如今大興土木拔地而起的敕建大報恩寺,它那點規制就算不得什麼了。而由於棲霞寺並不在城中繁華地帶,除了虔誠的善男信女,有興致到棲霞寺一游的多半是文人墨客。
抵達棲霞山下,張越等人就下了馬,房陵吩咐自己的兩個隨從留下來照看馬匹,領着其他人順山間小路往上走。不多時,一座宏闊的山門便出現在眾人面前,那匾額上棲霞寺三字龍飛鳳舞虬勁有力,卻沒有落款,也不知是哪位大文豪潑墨所書。
除了張越,別人都是來了好幾回,因此口若懸河的萬世節便沿路為張越講解,充當了導遊的角色。他從山門一側的明徽君碑說到棲霞寺在唐朝曾作為天下四絕寺之一的光輝歷史,又講到隋文帝於此造舍利塔,總而言之,每一處殿閣的歷史仿佛都刻畫在他的腦海中,一段段典故信手拈來,那份從容儒雅看得房陵孫翰直咂舌,張越更是嘆為觀止。
他的這位友人,竟仿佛前世就是棲霞寺的和尚似的,這地上的某一塊磚都能說出典故來!
然而,棲霞寺怎麼都算是江南古剎,不說那些殿閣,就是僧房也有上百間,精舍更是無數。房陵不過是先頭從父親那裏聽說過一句,並不能確定道衍究竟在何處,四人猶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轉了一圈,最後就連興致最高的萬世節也有些垂頭喪氣。
「這些棲霞寺的和尚一定是得了人吩咐。」孫翰雖年少,但早年曾經隨祖父見過道衍,其他的都不記得,但對於道衍那雙三角眼卻仍然留着深刻的印象,如今更想起了朝中的某些傳聞,於是便低聲提醒道,「自靖難之後,姚少師便幾乎不管國事,只曾經輔佐太子和皇太孫,和其他官員幾乎都沒什麼往來,如今也是一樣。」
房陵原比孫翰精明,這會兒也深悔自己沒事提起這一遭,便打起精神笑道:「咳,咱們今天來棲霞寺本就是這後山桃花開得好,又不是為了求神拜佛看和尚的。走走走,去後山桃花林去,那裏的桃花乃是京城一絕,我和小孫每年都來,端得是人面桃花相映紅。」
既然無緣一面,但張越本不是那種執着的人,當下就點頭稱是。萬世節雖失望,但他生性豁達,只一會兒便故態復萌,樂陶陶地笑道:「既然沒有得見高人的緣份,大家就只好希望今日能在桃林之中遇桃花了,否則可沒法補償咱們今日白跑一趟的遺憾。」
四人一路說笑一路往後山桃花林而去,路過一處法堂時,裏面正好走出來幾個人。為首的那個身着大紅錦袍,面目俊俏,臉色卻陰沉,仿佛剛剛遇上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正是安陽王朱瞻塙,再後頭的則是孟賢和一眾護衛。
眼見是這麼一撥人,張越微微一怔,卻已經是避不開了。就在此時,走出法堂的朱瞻塙也恰好看見了張越,微一詫異便換上一副笑臉走了過來,更搖手阻止了張越的行禮。
「想不到今日居然在這棲霞寺遇見元節,還真是有緣。」朱瞻塙含笑點了點頭,卻看也不看一眼張越身後的其他三人,而是盯着張越的肩膀瞅了好一會,這才關切地問道,「說來慚愧,那一日我本想為你討個公道,無奈卻事與願違。之後我還讓人送去了幾瓶太醫院精心調製的外傷藥,你可用過?如今你肩上的傷可好了?」
張越萬沒料到朱瞻塙居然是這般熱絡的態度,連忙笑着稱謝,又道是傷勢已經痊癒,並無大礙。正說話間,孟賢卻走了上來,因笑道:「越哥兒,那天安陽王為了你的事情急匆匆入宮,結果正好遇見了英國公。英國公不願以小事讓皇上煩心,所以才勸說了安陽王罷手。若非如此,只怕衡山王少不了一頓訓斥。」
房陵孫翰此時終於品出了滋味來,不由得面面相覷。這又是安陽王,又是衡山王,張越進京沒多久,怎麼各色人物全都招惹上了?瞅着這裏沒有自個說話的餘地,他們便彼此打了個眼色,又拉了拉萬世節的袖子,三人便躡手躡腳地退到了道旁的一棵柳樹下頭。
孟賢不幫腔也就罷了,這一番提醒在張越聽來,他卻立時想起了當日朱瞻塙袖手旁觀,待到事情鬧大了方才出手的情景,因此很有些膩味如今的虛情假意,答話的時候便多加了幾分小心。當朱瞻塙問起他今日來棲霞寺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