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在汶子山上並沒有多逗留,韓岡一行很快就下山返回縣城。
——別說滿目瘡痍的黃河兩岸,就是不停地傳入耳中的叮叮噹噹的鑿石聲,在山頭上也待不了太久。
汶子山雖小,也是白馬縣的一處名勝,但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是座石灰山【注1】。此山翠石稜稜,山無餘土,岩洞泉壑,堪稱絕勝,可這等露在地表的石灰礦,在黃土厚積礦床深藏的白馬縣,看到了就不能放過。
不論是療養院還是流民營中,用到石灰的地方都很多。韓岡當初來到黃河岸邊,一看到這座小山上儘是洞穴,對文人風雅並無多少興趣的他,就知道撿到寶了。現在離着汶子山只有半里地的石灰窯煙火不絕,每天都能出產上千斤生石灰。
也就是因為現在煤——或者按此時的說法,稱作石炭——不足,使得石灰窯的規模不能擴大,否則一天上萬斤也沒問題。到時候不論是修橋鋪路,還是修造房屋,都能派上大用場,而不是像現在,僅僅局限於曰常消毒和簡單的整修官道。
沿着官道,經過了兩處流民營。營地規模都很大,但其中只有少數區域建起了窩棚,能看得見炊煙。不過現在縣中的深井打得差不多了,這時候除了組裝風車機械的,其他流民都開始拿着工錢在流民營內部開挖溝渠,以及窩棚的地基。
韓岡在第二座流民營停下馬來,走進去。偌大的營地被縱橫的主路分割成十幾個片區。而片區之中,還有更小的巷道。其中一個片區已經有了住戶,而其他區域,也能看到有人在挖着溝。
在營地偏東側的地方,是深井所在。只見高高架起的風車旁,一群人圍着上上下下的敲打。正是到了組裝最緊張的時候,而周圍的地面,由於井水的緣故。只是在此住持的王旁卻是毫不在意的挽着袖子,穿着草鞋站在泥濘的土地中,完全看不出來他是宰相的兒子。
韓岡也不避泥濘,走過去道:「仲元,情況如何?」
王旁回過頭,見着是韓岡。也笑呵呵的反手指了指已經架起來的風車,「玉昆你放心,等到晚上就能裝好出水。」
韓岡看了看正在組裝着風車的人們,皆是專心致志,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到來。滿意的輕輕點頭:「多虧了仲元兄。」頓了一下,又道:「既然快要搭好了,這裏就交給下面人收尾,待會兒仲元你跟我一起回城裏。你也該歇一歇了,不然莫說你妹妹要怪罪小弟不會體恤人,回去後我也不好向岳父岳母交代。」
「玉昆你每天比愚兄忙得更累,也不見你多歇一歇。」王旁抬頭望着高高的風車,帶着自豪感的微笑中透着滿足,「愚兄還是親眼看着風車汲出水才能放心,現在回去可睡不好覺。」
不過十幾天的功夫,王旁瘦了也黑了,但他的精氣神已經不同過往的鬱郁,眉宇間多了一份光彩。作為飽讀詩書的士人,王旁終於等到展示自己才華的一天,當然是不辭辛勞。
雖然剛開始的幾天出了點笑話,但接下來他遵照着韓岡定下的規條,來主持開鑿深井和打造風車兩件事,都是很順利。關鍵也是在他宰相之子的身份上,沒人敢糊弄他,反而要在他面前盡力表現自己的才幹,故而這進度遠遠超出預計之外。
王旁又看了風車兩眼,拉着韓岡稍稍走遠了一些。指了指正在用竹子和木頭搭建飲水道的匠人們,「玉昆,用了這麼多竹木,是不是浪費了一些?直接在地上掘溝不成嗎?河水還不是照樣能喝,東京城中可是多少人家靠着金水河!有水井,或是向外買水的畢竟還是少數。」
「不一樣啊。」韓岡搖了搖頭,從深井引出的地下水要從井口利用引水道,引向營中每一個片區,雖然用了許多防洪物資,但絕不是浪費:「東京城中的飲用水除了井水外,都是靠着金水河。而金水河上都覆着石板,曰夜有人巡守。可流民營中就不行了,若是飲水道設在地面上,污水流入,必致疾疫,只能用竹木搭起架子來。不管怎麼說,人命比錢要貴重。」
五處流民營,儘管現在只啟用了兩處,但五座流民營都擁有至少一座深井,以及隨井安置的風車,同時還搭建了引水道,保證供給流民們潔淨的水源。另外還建有足夠數量的公共廁所,加上消毒防疫用的生石灰絕不會缺少,對於在營中防止疫病的傳播,韓岡有着足夠的信心。
第31章 離鄉難知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