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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會背走老人的大背簍,他就接過她手上的東西。
有時是沒了蓋的礦泉水瓶,有時是有着孩童塗鴉的童話書,有時是壞掉的塑料水桶。
老人會跟他們講她這一天的收穫,洗乾淨就能穿的皮鞋,可以拆掉線重新織的舊毛衣,吱呀吱呀不停響的玩具車。
有一次撿了一個能用的電風扇,高興得像是過年。
老人最喜歡的還是畢業季,因為她可以去學校里撿學生們不要的課本、墨水、鋼筆。
她會戴着兩塊錢的老花鏡教他念:「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她很老,銀絲霜白,冬天時風濕疼,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可卻用雙手從垃圾桶里翻出了他們的一日三餐。
她很醜,瞎了一隻眼,皮膚總是枯黃,穿的都是垃圾桶撿來的衣服,縱使洗得再乾淨,也凌亂花哨得入不了眼。
可卻用她佝僂的背,背起了他們美好的明天。
沈無言永遠記得那些跟她一起回家的傍晚,夕陽柔和而美麗,他抱着壞掉的塑膠小凳走在她身邊。
蹦蹦跳跳,像所有孩子那樣單純。
「奶奶,奶奶,我什麼時候可以跟你一起出門?」
「阿言在家等奶奶就好了,阿言這麼乖,被壞人拐跑了怎麼辦。」
可是後來,他沒有被壞人拐跑,她卻倒在了壞人車下。
那一天,黑夜來得很早,原本晴朗的天忽然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一輛黑色轎車從屋前駛過,濺起的泥水弄髒了他的臉,等他擦乾淨臉之後,看見的是一片被血染紅的積水。
受傷的老人就倒在積水中。
他們抱着她進屋,沒聽見她一句話,只有越來越輕的呼吸聲。
那虛弱到無的呼吸聲,卻把他從累雨中提了出來,丟在了一個陌生充滿血腥味的世界。
她走了,傷於一場車禍,死於救援不急。
在他們懷裏,身體一點一點變得冰冷,像外面的雨水。
「奶奶走了嗎?」
「走了。」
永遠都不回來了。
他記得大哥沒有太明顯的悲喜,冷笑,只是冷笑,在暴風雨里,刺耳尖銳的冷笑。
命運,終究還是逃不過。
如果說沈家出事是一個終結的話,同時也是一個開始。
他們滿心以為能走上不同的路,可老人的死又是一個終結,為他們心底殘存的溫馨夢畫上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句號。
講完這個很長的故事,沈無言便躺在西樓身邊睡着了,西樓的手貼着他的臉,指尖撫過他的精緻清雋的眉眼,乾澀,沒有一點淚水流過的痕跡。
而她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她知道一個拾荒老人想要養育兩個來路不明的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努力。
來路不明,不僅意味着危險過去,同時也意味着未知的未來,她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離開,卻還是傾盡一切去關心去照顧,就算知道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她還是用了自己全部的愛和力。
她也知道兄弟兩人守着奄奄一息的老人倉皇無措的樣子,那一呼一吸間,都是巨大的絕望帶來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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