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的發言不是杜撰的,了解其中一切來龍去脈的趙良嗣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陛下只用區區二十年,便將昔日稱雄寰宇之遼覆滅,足可見陛下天縱之才,大金氣運深厚,進得燕京以來,目睹大金兵強馬壯,將軍威武雄壯,實為震撼,實為震撼。」
阿骨打笑呵呵的,金軍諸將也稍微有些得意,畢竟這是著名的文明國度宋的使者說的,大大的拍了一下他們的馬屁,他們都挺得意的,順帶着看着趙良嗣也順眼了不少。
笑完了,阿骨打開口道:「良嗣,坐吧,坐吧,你們也都坐着,別老是站着,眼睛也別瞪得那麼大,手也別放在刀劍上,良嗣是我的朋友,要客氣一些,不得無禮!」
金軍諸將紛紛承諾,然後坐下,趙良嗣也在隨從的指引下坐了下來,坐下來之後,阿骨打吩咐隨從上些酒菜,要些歌舞,為趙良嗣的接風洗塵之宴會也就開始了,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挺高興的,完顏宗望看見了趙良嗣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頗有禮數的把酒杯舉起,遙敬趙良嗣,趙良嗣受寵若驚,連忙舉杯,一口乾掉,兩人相視一笑。
完顏吳乞買也舉杯遙敬趙良嗣,趙良嗣也連忙舉杯,又是一口乾淨,吳乞買哈哈大笑,宗望看了看吳乞買,眉頭微微皺起,這一幕落在了趙良嗣的眼中,但此時他並沒有在意。
酒過三巡,大家都微微有了些醉意,阿骨打卻一直保持着清醒,看着趙良嗣有些坐立不安,眼神閃爍,便知道趙良嗣的主意,心念百轉,便揮手讓歌舞姬退下,自己開口道:「良嗣啊,你此次來,是為了燕雲十六州之事,對嗎?」
燕雲十六州一詞是如今最著名的敏感詞彙,此話一出,滿場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每一個金兵將軍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不滿,方才明明是一臉醉意,現在卻瞬間清醒,比沒喝酒的時候還清醒。
趙良嗣見此狀,知道自己不硬着頭皮上是不行了,於是,趙良嗣站起身子,對着阿骨打一拜:「的確如此,我朝陛下得知大金攻取燕京,大獲全勝,非常高興,對大金之武功艷羨不已,同時也準備了犒勞大軍將士的物資,準備犒勞大軍將士,為大軍慶功,另外,根據我等雙方之盟約,還請陛下將燕雲十六州交還大宋,以全信義。」
此話一出,頓時大廳內氣溫猛降,趙良嗣覺得自己身上的衣物難以抵禦這嗖嗖的寒氣了,然後便聽到了一陣冷笑聲:「呵呵呵呵呵,連續兩次出兵北伐都戰敗,然後看到我等戰勝遼人,便來向我等討要燕雲十六州,貴國還真是好講信義啊!我讀漢家書籍,有看到過一個成語,叫做恬不知恥,不知道是否可以概括如今的情況呢?」
發言者自然是著名鷹派完顏宗翰,而廳內大多數金將都隨着他的話冷笑起來,深深的殺意讓趙良嗣覺得自己墜入了狼窩,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坐在最上首的完顏阿骨打。
阿骨打皺了皺眉頭,開口道:「粘罕,朕讓你開口了嗎?這裏是燕京,不是黃龍府!良嗣是大宋使節,不是遼人,是我們的朋友,快給朕閉嘴!」
阿骨打拿出了皇帝的威嚴,把宗翰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連忙低頭認錯,生怕阿骨打一怒之下做出些什麼,阿骨打的威信和權力是至高無上的,哪怕是自己的父親,國相大人也要遵從阿骨打的任何決議,這是毋庸置疑的。
看到宗翰認慫,阿骨打才點點頭,略帶歉意的對趙良嗣說道:「良嗣啊,真是對不住了,這些年輕人打了不少勝仗,就飄飄然,覺得自己多了不起了,天下無敵了,你們讀了那麼多書,難道沒讀過驕兵必敗的典故嗎?!」
趙良嗣微微鬆口氣,至少阿骨打還是講道理的,那就可以了,自己十幾年來至少沒有把阿骨打看走眼,阿骨打並不想與宋為敵,這就夠了。
但是……
趙良嗣並不是無能之輩,他看出來了,整個女真的統治階層想要和宋和平相處的人只是少數,絕大多數帶着強盜血統的將軍和軍人只想掠奪,他們窮瘋了,窮怕了,猛然間看到了另一個世界,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們本就暴虐的內心變得更加暴虐——我的東西是我的!你的東西也是我的!我要!我要!我全都要!
阿骨打具有強大的統治力和威望,只要在阿骨打統治時代,阿骨打不會下令伐宋,那麼,宋就是安全的,阿骨打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