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繁榮一座城池要下多少功夫,當過官的人最清楚,那焉這種身份特殊的商人也清楚。▲∴,
說來很矛盾,歷朝歷代的商人都是被歧視的,哪怕賺再多的錢,有再多的家產,在當官的人眼裏,商人都帶着濃濃的銅臭味,雖然滿身綺羅綢緞,可看商人的眼神就仿佛剛從茅坑裏撈出來似的,充滿了各種嫌惡。
可是,商人卻是歷朝歷代必不可少的人,不論哪個朝代缺了商人,都會有亡國的危險,糧食,桑織,瓷器,這些東西通過商人在國內各個城池之間互相流通有無,一座城池才會慢慢繁榮起來。
矛盾的地方在於,歷朝歷代的統治者很明白商業繁榮社稷的道理,可是他們又深深鄙視商人,認為商人逐利而忘義,與儒家仁義之道相悖,君子不與之交也,所以商人的地位尷尬了上千年,唯一出過一位有出息的名叫呂不韋的商人,結果還不爭氣,跟秦始皇的母親鬧出了緋聞,下場悽慘無比。
幸好李素不鄙視商人,事實上他自己也是商人,在長安時買賣做得風生水起哼哼哈兮,而且非常固執的認為有錢就是大爺,所以撈錢的手段層出不窮,直到現在,李素也覺得有錢就是大爺,前提是別招惹皇帝。
繁榮一座城池很複雜,農桑,工坊,物產面面俱到,城裏官府廉潔,百姓富足,商賈暢行,還有要合適的地理位置,以及不能太惡劣的氣候等等,種種條件都達到了,一座城池才會繁榮,而西州,卻只是一片貧瘠的土地。論氣候和地理位置,簡直是大唐所有城池裏的渣渣。
這樣一座城池,竟在李素漫不經心的謀劃下,短短數月之期便煥發出生機勃勃的樣子,那焉不能不吃驚。
他越來越感到,這位脾氣溫和又愛佔小便宜。而且絲毫不顧忌所謂名士風範的少年郎,能在十多歲的年紀便被大唐的皇帝陛下封官賜爵,一定有着超乎凡人的本事,從他來到西州殺人立威開始,再到如今悄無聲息將這座城池繁榮起來,李素的每一個動作,那焉都看在眼裏,而西州每一天的變化,他也看在眼裏。越看越震驚。
不簡單啊,大唐皇帝陛下將這位十多歲的少年調任西州,絕非長安所風傳的寫文章得罪了皇帝而遭貶謫,看李素一個接一個的動作,殺人時看似是少年血性,衝動冒然而為,而繁榮西州,只不過漫不經心叫來了幾個商人。甚至從表面上看,他關心自己的新房子都比繁榮西州更上心。西州如今繁華的現狀只不過是他蓋自己新宅無聊時順手而為的結果……
然而,西州終究被他親手繁榮起來了,商人雖不多,城內賭檔風月之地也分外簡陋,東西兩市商人之間交易的貨物種類也少得可憐,可是相比數月前貧瘠冷清如一座死城般的西州。再看看現在街道上的人來人往,無異於天壤之別,看在那焉這種有心人的眼裏,他還敢說這是李素無意偶得的結果?
回過頭再仔細看看李素來到西州後所做的一系列動作,那焉頓時覺得他走的每一步都意有所指。目的明確。
那焉不是純粹的商人,他的身份很複雜,所以他看待事物的思路也很複雜,看明白了李素的動作後,那焉第一個反應是震驚,第二個反應,則是……更震驚。
不管繁榮西州是李素的意思還是大唐君臣的意思,總之,西州這座荒涼的孤城已不再是大唐曾經視為雞肋的地方,它已經,或者說將要以光芒萬丈的姿態,正式進入大唐朝堂君臣的視線內,當西州越來越繁榮,也就意味着它的地理位置將會越來越重要,那時大唐朝堂會有何反應?不管怎麼說,進駐更多的兵馬必是應有之義,那麼,他的堂叔,龜茲國相那利慾圖西州的想法……
凡事不經推敲,推敲起來那焉頓覺心涼了大半截。
李素在用自己的方式,喚起大唐朝堂的注意,當大唐的君臣一齊將目光投在這座大漠孤城上時,西域諸國誰還敢覬覦?
想明白了這些,那焉忽然很想出城會龜茲國,他想跟自己的堂叔好好談一談人生和理想。
人生可以有很多理想,高尚的,齷齪的,可是,這些理想里最好把「攻打西州」這一項刪去,那焉越來越發覺,西州不是西域諸國能惹得起的,先不說大唐的反應,僅是西州城裏那位少年郎就不是能輕易招惹的角色。
想法歸想法,可那焉還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