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戰況令守城的軍民們歡欣鼓舞,直到高昌國全線潰敗時,城頭髮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將士們發了瘋似的搖着城頭代表大唐的旌旗,一時間城外突厥騎兵氣勢如虹,宜將剩勇追窮寇,城頭將士萬眾鼓舞,歡天喜地慶餘生。∈↗,
兵敗如山倒,高昌軍主將揚刀劈翻了幾個帶頭逃跑的軍士,卻仍挽不回頹勢,當全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紛紛朝四面八方逃竄時,高昌軍終於徹底敗了。
三千人的高昌軍,攻城時死了一千餘,另外千餘人被突厥騎兵左右側翼包抄的戰術切割得零零碎碎,徹底喪失了士氣,全軍一旦敗退,亂象是驚人的。駱駝嘶鳴,將士慘叫哭嚎,亂軍中互相擁擠踩踏,還有氣急敗壞的將領揚刀殺一儆百,卻被求生心切的普通軍士奪過彎刀,反劈於亂軍之中……
亂軍中,突厥騎兵的隊伍不見散亂,仍然有條不紊地分成四支隊伍,不慌不忙地追擊着敗軍,氣定神閒地收穫着此戰的戰果。
西州城頭上已是一片歡樂的海洋,連蔣權都露出了笑容,無論那支突厥騎兵是敵是友,城外的高昌國敵軍終究已潰敗,西州暫時保住了。
眾人歡慶之時,唯獨李素麵無表情,目光散發出一股冷意,死死盯着那支不慌不忙追殺敵軍,收穫戰果的突厥騎兵。
良久,突厥騎兵已完全將高昌軍擊退,正在城外打掃戰場時,李素忽然厲聲大喝道:「蔣權!」
蔣權一呆,馬上抱拳:「末將在!」
「領兵出城,把他們截下來!」李素下了軍令。
蔣權傻了:「截……截下來?可,可他們已經敗退了啊……」
李素扭過頭。滿臉猙獰地瞪着他:「你傻了嗎?我要你截的是那支突厥騎兵!」
蔣權倒吸一口涼氣:「突厥騎兵……剛才不是幫咱們……」
李素眼神愈發兇狠:「不把他們的底細摸清楚,你憑什麼斷定他們是在幫我們?就憑他們剛剛擊退了高昌軍嗎?焉知他們下一個要擊敗的會不會是我們?」
蔣權呆呆看着李素,臉上仍佈滿了不敢置信。
這個年代的人道德觀念還是很強的,無論讀沒讀過書,廉恥與節操是從小便被教育的內容,真正的狼心狗肺之輩還是很少的。對一支剛剛幫助過自己的騎兵突下狠手,蔣權委實有些不能接受。
可惜,李素與這個年代的人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戰機稍縱即逝,蔣權,你還在等什麼?馬上把他們截下!」李素厲聲喝道。
軍令如山,無論蔣權和麾下騎營將士再怎麼不情願,李素終究是守城首官,他的軍令無可違抗。
蔣權咬了咬牙。一聲不吭轉身走下城頭,一邊走一邊大吼着集結兵馬。
很快,西州城門被緩緩開啟,千餘大唐將士騎着馬匹和駱駝,出城朝城外突厥騎兵方向疾馳而去。
李素靜靜看着蔣權和將士們的背影,神情露出幾分凝重。
自從來到西州,聽錢夫子說過一支突厥兵馬幫大唐守住西州後,李素便一直坐立不安。這支神秘的突厥兵馬已成了深扎在心中的一根刺,他總覺得這支兵馬的背後深藏着某些東西。如果能把他們掌控在手裏,西州許多不可見人的秘密或許便會大白於天下。
李素需要這些秘密的真相,意欲經略西州,將整個西州完全掌握在手中,那麼西州方圓千里內,不能容許有任何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對西州的了解必須像佛一樣,無所不知,無所不在,西州才真正完全掌握在手裏。
西州藏得最深的秘密,或許便着落在這支突厥兵馬身上。更何況,當初李素領兵入城,殺官立威的那天,有支突厥兵馬襲擊了他的空營,這件事八成也是這支突厥騎兵乾的,所以今日儘管這支突厥騎兵幫他們抗擊高昌軍,可李素仍不敢相信他們,仍對他們懷着深深的戒意,原因就在這裏了。
此時此刻,這支突厥兵馬就在眼前不遠,而且,他們剛剛經過一場大戰,無論人畜的體力,還是兵馬的士氣,都處於即將消耗殆盡的狀態,更重要的是,這支突厥兵馬死活想不到城裏有一位狼心狗肺的守城主官,竟敢悍然對剛剛幫助過他們的友軍痛下殺手,這位主官豈止是沒節操,簡直是沒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