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所謂「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千百年來,老祖宗們總結出來的一句句俗語留給後人,這些話都是血淋淋的教訓積累起來的,充分表達了對於沒事亂送禮的人的一種深深的戒備心。
李素現在的戒備心也很深。
雖然自己很英俊,自己很有魅力,自己很愛錢,自己恨不得給自己安上一個「從長白山到海南島連綿八千里江山上下五千年老少皆宜男女通殺古今第一美男子」的尊號,但是……看到齊王的禮單那一剎,李素仍感到了深深的戒意。
從程處默口中,東陽口中,還有前世依稀記得的史書中,李素大致了解了齊王的為人,以齊王的為人品性,才只見過一面便恨不得與他拜把子結為異姓兄弟,並且很快派門客上門給他送了一份重禮,若李素真以為是因為自己的人格魅力所致,那他根本活不到成年授冠的那一天。
「這份禮怎麼樣?」李素笑着朝許明珠揚了揚手中的禮單。
許明珠接過禮單看了一眼,頓時有些吃驚。
自從嫁到李家以來,平日裏逢年過節,李家收到的禮品不少,回的禮也多,無論送禮還是回禮,她都沒見過如此闊綽的手筆,可以說,這份禮單上的東西如果換算成錢或銀餅的話,這個數字大概可以維持李家這個新興權貴府邸十年左右的日常開銷,簡單的說,這份禮對李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來說都算是發財了。
「如此貴重的禮,夫君,你和齊王殿下交情很深麼?」許明珠不愧是商賈出身的女子,馬上想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李素笑道:「只見過一面,你說深不深?」
許明珠黛眉深深蹙起,沉默片刻,嘆道:「還是夫君拿主意吧,妾身沒法說什麼了。」
李素的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陷入沉思之中。
許明珠靜靜地看着他,聰慧如她,此時也知道這份禮單的背後沒那麼簡單,但是她也相信夫君會拿出一個妥善的處置辦法。
「這份重禮。咱們李家得收下。」李素沉吟許久後,終於下了決定。
不能不收,中國從古至今都是一個講究人情和臉面的社會,每個人都好面子,地位越高。越怕丟面子,被人拒絕禮物是件非常傷面子打臉的事,哪怕是好意和謙遜也不行,處在齊王和李素這個階層圈子裏,被拒絕往往便意味着結仇了。
說實話,李素不想得罪齊王這種靜如變態,動如瘋狗的人,不得不說,這是個狠角色,不到萬不得已。李素不想與這種人交惡,因為得罪這種人會給自己帶來許多麻煩和傷害,處事圓滑一點,維持目前平淡而淺薄的交情,彼此見面僅限於友好地點頭打個招呼,這是李素最希望看到的關係,不能太淺,淺了難免生怨,更不能太深,深了會把自己帶進不可掌控的漩渦里。
許明珠對李素的決定從來都是無條件贊成。只是這一次,許明珠也難免心尖兒一顫。
「夫君……果真決定收下了?」
「嗯,收下了,必須得收。」李素點頭。語氣很堅定。
許明珠暗嘆口氣:「好,妾身便吩咐薛管家收下。」
「慢着,別忙着收禮,你順便叫家裏的帳房先生入庫房核查一下,給今日這些禮物都估個數,看看折成銀錢大致值幾何。」李素緩緩地道。
許明珠眨着眼:「然後呢?」
「然後……明日派薛管家親自進長安城一趟。去齊王府,回送一份更重的禮,記住,回禮不可超過太多,其價值比今日的禮多一點點便足夠,多了,也得罪人。」
許明珠眼睛一亮,笑道:「夫君果真聰明呢,這一來,既沒得罪人,禮數也周全,咱家的麻煩也解決了……」
李素苦笑搖頭:「麻煩解決?呵呵,你想得太簡單了,夫人,咱家的麻煩才剛開始呢,若齊王真對我有所圖,你以為他送了一次禮便就此罷手嗎?」
頓了頓,李素肅然道:「告訴薛管家,明日回禮時,禮數一定要周到,話要說漂亮,就說你送的禮我李家已還清了,以後別來煩我,不然別怪我翻臉,想占我的便宜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如果覺得不自卑你再來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