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化開凍土,涇河蜿蜒而下,河畔垂柳新發了嫩芽兒,像剛睡醒的嬰兒,伸展着嬌憨的懶腰。
微風細細的,吹拂過臉龐,有種昏昏欲睡的恬靜。
李素和王家兄弟坐在河畔邊,李素注視着河水發呆,王家兄弟卻急得在他身後來迴繞步。
王家兄弟不能不急,因為李素現在這個樣子很危險,雖然李素覺得自己無論何時何地何種狀態,模樣都是完美的,哪怕發呆也透着一股子「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出塵氣質,但王家兄弟顯然不這麼認為。
小心地朝前跨一步,王樁一副老虎頭上拍蒼蠅的害怕表情,顫抖着拍了拍李素的肩:「兄弟……兄弟,你沒事吧?」
發呆時被人打斷是很破壞情緒的,李素不悅地扭過頭,斜眼瞥着他:「咋咧?」
王樁小心翼翼地道:「春天風大,傷身子咧,你病沒好,是不是……回家躺躺?」
李素目光有些不善:「誰說我病了?」
「沒病誰會辭官啊?兄弟,聽我的,別鬧,回家躺幾天就好了,你心思重,偶爾抽個風……唉,抽風就抽風吧,當官有啥意思,咱不當官了。」
太氣人了,這說的是人話嗎?
李素騰地站起身,一腳踹得王樁一趔趄。
王樁呵呵傻笑兩聲,也不還手。
自從李素接種牛痘救了王家上下後,王家兄弟對李素越來越服帖,雖然仍如以前般笑笑鬧鬧,但兄弟倆看着李素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和……崇拜?
懶得跟他們計較,李素在河畔坐下,呆呆的看着河水,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們別多心,我沒病,辭官是因為我當不了這官,原因很複雜,以二位的智商……算了,我積點口德吧,來,坐下陪我發發呆。」
「發呆有啥意思?」王樁很不屑地否決了李素的提議,接着語氣興奮地換了另一個提議:「官上昨日來人咧,給楊寡/婦說了一門親,聽說是北邊周莊的,三年前死了婆姨,帶了倆娃,家裏雖窮了點,模樣雖丑了點,人卻是條精壯漢子,楊寡/婦答應咧,三天後出嫁過去……咱們最後再看一次她洗澡吧?看一眼少一眼咧……」
說着王家兄弟臉上同時露出惋惜和黯然的表情。
李素:「…………」
很無語啊,一件如此猥瑣的事情,竟被兄弟倆生生搞出「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的傷感詩意出來,而且詩意的對象還是一位重達兩百斤的……女壯士?
「我與二位兄台無仇無怨,二位就不要再傷害我的眼睛了,坐下好好發一陣呆比什麼都好,再過十年二十年你們就知道,發呆是人生中最幸福最珍貴的享受。」
王家兄弟顯然不能理解李素的感受,二人安靜不下來,見李素不想搭理他們,兄弟倆也不介意,坐在李素身邊沒話找話。
「對了,今早村里出大事咧……」
看,多麼富有懸念,引人注意的開場白,但李素眼睛都沒眨,跟一尊蠟像似的一動不動,繼續發呆。
開場白沒達到效果,老二王直心疼哥哥沒話找話的尷尬,急忙解圍,如同相聲里的捧哏似的搭腔:「哦?啥大事?」
有人搭腔,王樁頓時來勁了,神采漸漸飛揚起來。
「咱們的主家,胡家遭難咧。」
「咋的咧?」
王樁壓低聲音,一副消息靈通人士的神秘樣子:「聽說胡家把名下的商鋪和土地全都變賣咧,長安城裏的幾個商鋪不知道賣了多少錢,但是咱們莊子的土地,你們猜猜賣了多少?」
「胡家在太平村有三百多畝地,少說該賣個幾千貫吧?」
王樁搖頭,伸出一個巴掌:「五十貫!」
王直倒吸一口涼氣,兩眼瞪圓,連李素都情不自禁扭頭。
「這……這哪裏是買賣,胡家這是被搶了啊,這年頭天下太平,也沒聽說長安附近鬧匪啊。」王直這下是真吃驚了,也不顧自己扮演的角色要講究四門功課,說學逗唱。
王樁重重點頭:「是真的,今早就聽到胡家院子裏女人小孩哭鬧,門口也停了許多馬車,多半要搬走咧,我們太平村很快要換主家了。」
李
第十八章 胡家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