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這個皇帝當得命苦。
也許是李世民的八字太硬,把全天下都克住了,自從登基以來,大唐天下便災害不斷,從蝗災到洪災,從旱災到雪災,每年都有一款適合大唐,每年都不重樣的粉墨登場,搞得現在的百姓都隱隱有一種期待驚喜的扭曲念頭,是啊,今年又過完了,明年會有怎樣的天災等着我們呢?想想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每年都要無辜躺槍一次的李世民哭暈在太極宮茅房,而且辯無可辯,誰叫他當年為了當皇帝搞出一樁不光彩的事來,所以登基以後天底下發生的所有災難,百姓們當然毫無壓力地把這個黑鍋扔在他頭上,不背也得背,所以眼下的大唐若論誰最怕天災,不是百姓,而是李世民,沒辦法,心虛嘛,天一打雷就變臉色,生怕那個八杆子打不着的老天爺又在警告他什麼,一點弒兄殺弟的破事提心弔膽十幾年也沒消停。
李素也怕天災,也怕百姓造反鬧事。
來到這個年代五六年了,曾經的草根農戶子弟,父子二人連肚子都填不飽,咬牙熬夜給富戶人家做馬桶換口裏的吃食,老爹大冷天跳進溝渠里給地主挖土,挖得一身冰冷回來,手裏拎着兩袋子糙米,笑得如同中了巨獎似的開心,那幅畫面至今仍深深刺痛李素的心。
五六年過去,曾經食不果腹的李家如今已赫然躍入了大唐的權貴階級,李素貴為縣侯,來往皆是皇帝皇子,宰相名將,聲名顯赫於天下,家中的田地和莊戶一年比一年多,資產也越積越厚,如今甚至連李素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家的庫房裏到底有多少錢了,哪天若得罪了皇帝被抄家,有些錢財連他都說不出來路,一頂「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的帽子怕是摘不掉了。
李家起來了,雖然家中人丁不旺,算不上枝繁葉茂的門閥,可是,終究卻是大唐長安城裏數得上號的權貴大戶。
無論怎樣提醒自己要保持本心,紮根於百姓中,事實上,無可否認的是,李家確實已成了高門大戶,早已漸漸脫離了農戶草根的階級,既然已是權貴階級,那麼自覺不自覺的,總要站在屬於自己階級的立場上去看待周圍的人和事,思考和行事都已深深打上了這個階級的烙印。
所以李素也怕百姓造反鬧事,因為自己無法免俗,既得利益者關心的是自己階級的利益會不會被損害,會不會有「眼見起高樓,眼見樓塌了」的那一天,百姓造反無疑就是損害自己利益的一種。
不同的是,李素終歸還是多了幾分良心,他不會為了利益而傷害百姓,並且竭盡所能不餓死一個百姓,作為一個脫離了貧下階級的新興權貴,憑着心中幾分悲憫和善念,李素問心無愧。
李治更不希望看到大唐內部的造反,因為損害的利益比李素這個縣侯更直接,有了這個共識,才是李素和李治二人如今通力合作的基礎。
…………
城外的難民棚帳搭建得很快,千名儀仗禁衛上山伐木採石,在城外的開闊平原地帶迅速搭起了架子,並且和晉州一樣,嚴格按照李素的分區法,區與區之間用柵欄分隔開,派禁衛巡弋維持秩序。
用餐區內架起了十餘口大鐵鍋,鐵鍋後面站着伙夫,用大鐵鏟奮力地攪拌着鍋里的米粥,一陣陣誘人的粥香隨着寒風吹拂,漸漸在城外平原上瀰漫開來。
糧食是最好的誘因,不用什麼言語,很快,城內城外便忽然間冒出了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遠遠站在棚帳區外觀望,看着那十餘口熱氣騰騰的鐵鍋,聞着空氣中淡淡的米粥香味,無數百姓暗暗吞咽着口水,卻一動不動,神情遲疑不敢上前。
李素和李治站在用餐區內,看着那些遲遲不敢上前的百姓,李治急得直跳腳。
「又不收他們錢,不但白給糧食,還幫他們煮熟了,就差餵進他們嘴裏了,他們還在猶豫啥?」
看着那些不敢動彈的百姓,李素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神情若有所思,觀察了一陣後,扭頭道:「來人,叫幾個大嗓門的禁衛,敲鑼打鼓告訴百姓,此處是官府賑濟難民所在,每日兩頓管飽,不但管飽,還管住,吃喝拉撒官府全管了,叫鄉親們莫再遲疑,速速來領糧食。」
禁衛領命而去。
很快,棚帳區的邊緣,好幾名大嗓門的禁衛敲着鑼鼓大聲吆喝,力竭聲嘶地告訴百姓,這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