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王樁胳膊的手很用力,連王樁都有些吃驚,這個看起來文弱不堪的教書先生,怎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快說,誰教你的詩?」郭駑狠狠瞪着他。
王樁嚇到了,看郭駑的模樣,似乎有興師問罪的架勢,他也不知道李素作的詩哪裏犯了忌諱,本着好兄弟講義氣的原則,王樁把胸一挺,道:「我自己作的!」
郭駑怒了,一巴掌抽過去,這年頭老師抽學生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怕只教了他一天也是老師,抽學生連理由都不用找,家長瞧見了甚至還會鼓掌喝彩,抽我家兒子呢,先生太給面子了,再來一個……
「你放屁!別說作詩了,你認字麼?」
不能怪郭駑心存偏見,實在是王樁這樣子委實沒有半點詩人的氣質,穿着麻布短衫,襟口微微敞開,一臉橫肉叢生,雙臂肌肉高隆虬結,再發育幾年多半還會長出一巴掌寬護心毛,這模樣若說他是個飛檐走壁的遊俠兒郭駑倒相信,若說他是個詩人,這個……真不信。
「真是我作的。」王樁咬死不鬆口。
郭駑氣笑了,隨手摺了根柳枝,在河灘的沙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丑」字。
「這字念啥?你念得出我就信。」
「這個……」王樁瞠目結舌,手指不停比劃着,比劃半晌,臉孔越漲越紅,終於重重一跺腳,悲憤道:「太欺負人了!」
郭駑冷笑:「趕緊說實話,這詩到底誰教你的,不說我去你家跟你爹娘聊聊。」
老師家訪,這種威脅手段一千年都沒變過。
王樁咬緊牙關,打定主意不出賣李素。
一旁的王老二卻很直爽,呵呵一笑道:「先生莫為難我哥,我們兄弟只跟李素走得最近,李素是個有大本事的人,這詩多半是他教我哥的……」
王樁大怒,一巴掌抽過去:「狗雜/碎,平時三棒子打不出一屁,一張嘴就出賣兄弟,老子抽死你!」
王直被抽哭了,喊道:「啥出賣兄弟?出啥事了?一首詩咋地咧?」
見倆兄弟的反應,郭駑明白了,若有所思地念叨:「李素?」
一人踹了一腳,郭駑成功阻止了倆兄弟自相殘殺,喋血河灘,嘴裏仍默念着王樁剛才的詩。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哎?不對啊,這兩句詩意思完全不一樣,平仄和韻腳也不對呀,怎麼回事?」
王樁睜大了眼睛,茫然道:「啊?問我啊?」
郭駑嘆氣,跟文盲聊詩,與對牛彈琴的意境是一樣一樣的。
於是郭駑轉身便走,道:「我去找李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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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村不大,總共也就一百多戶人家,郭駑找李素幾乎不費勁,路上隨便找人一問,鄉親一臉敬仰地指明了路,擔心郭駑仍找不到,索性丟了農活,熱心的把他帶到李家。
李家沒人,父子倆都去田裏幹活了,柴扉和家門都沒關,村里民風樸實,早已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了,郭駑沒有任何阻礙便進了李家門。
喊了幾聲,屋裏沒人應,郭駑很有禮貌,耐心坐在門檻外等着。
環視四周,見李家屋瓦簡陋,家徒四壁,郭駑心中愈發疑惑。
這年頭認字讀書的人不多,但凡有點學問的,家境應該都不錯,否則也供養不起讀書人,然而李家卻如此窮困潦倒,這樣的家境,那個叫李素的孩子如何學會作詩的?
太多困惑縈繞在郭駑心中,越想便越坐不住,心中那點耐心漸漸消磨殆盡。
門檻外轉悠兩圈,郭駑實在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索性拋卻了禮數,徑自走進了屋子。
屋子果然跟自己想像中一樣破敗簡陋,屋內昏暗無光,一張矮腳桌几擺放在屋子正中間,桌上靜靜擺放着紙和筆。
郭駑驚疑地「咦」了一聲,如此窮困的人家,竟然買得起紙和筆,委實出乎郭駑的意料。
趕緊湊上前,郭駑上前仔細看了看,發現紙上寫着字。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