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許明珠的這番話里,李素明白了兩個道理。
第一,世上或許有不吃飯的女人,但絕沒有不小心眼的女人。第二,語言是門藝術,許明珠的話里,東陽是「風月陽春」,而她卻是「湯飯羹茶」,一個是精神文明,一個是物質文明,男人吟風弄月不是必須,但一日三餐卻是必須,兩廂比較,高下立判。
世上沒有真正豁達的女人,一旦發現自己的地位有威脅,心中終歸存着較量的心思,尤其是當兩個女人的出身天壤之別時,心裏的壓力就更大了。
李素知道這些年許明珠活得並不輕鬆,她一直很自卑,因為她只是商戶出身,而東陽卻是正經八百的皇室公主,唯一的優勢只是成為李家的正室原配,除此再也沒有任何資本能與東陽較勁,更何況成親多年仍無所出,連村裏的鄉親背地裏都頗有些不中聽的議論。
外有公主虎視眈眈,內則肚皮不見動靜,內憂外患之下,可想而知她的心理壓力有多大了。
所有的壓力直到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才徒然泄去,一身輕鬆。
對許明珠來說,李家正室原配的位置,直到今日方才完全坐穩當了,誰也動搖不了,哪怕李素另娶女人進門,也只能老老實實在李素低眉順目當個妾室。
所以許明珠才會主動提議李素和東陽圓房,因為她有底氣,有自信,因為東陽再也無法對她構成威脅。
許明珠的這點小算盤,李素自然非常清楚。
活了兩輩子,人生閱歷方面當然比尋常人強得多,所以李素知道女人之間很少能夠建立起真正牢不可破的友誼,尤其是這兩個女人還同時愛着同一個男人。若說她們心中完全沒有芥蒂,姐姐妹妹相親相愛親密無間,未免太自欺欺人了,李素再如何自戀,虎軀一震兩震,全身骨頭架子震碎了,兩個女人之間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親密無間,暗地裏終究還是存在着些許的敵意,這是女人的天性,再完美的女人都無法免俗。
許明珠和東陽能做到如今這般表面上的和諧融洽,說實話,李素已經很滿足了,唯願歲月靜好,兩個女人不要作妖出么蛾子,一家人整整齊齊風平浪靜活到壽終正寢……
寵溺地揉了揉許明珠的頭髮,李素笑道:「懂得過日子的女人不一定是聰明的女人,但一定是好女人,能娶夫人為妻,是我的福分。」
許明珠柔情的目光注視着他,輕聲道:「夫君可言重了,能嫁給夫君才是妾身前世修來的福分呢,妾身前世一定做了許多善事,積下豐厚的善報,菩薩這才許我今生嫁一位稱心如意的好郎君……」
「好了好了,互相吹捧每日淺嘗輒止足矣,吹捧多了難免有些油膩,明日咱們再繼續……」李素攙着她的胳膊,慢慢朝家門口走去。
…………
離家門只有百來丈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村莊的寧靜。
李素還沒出聲,身後的方老五等部曲便馬上擋在李素夫妻二人的身前,形成一堵人牆,眾部曲手按腰側刀柄,目光警覺地注視着村口黃塵飛揚的小道。
擺了擺手,李素笑道:「五叔不必緊張,不要覺得聽到馬蹄聲就是來殺我的,我哪有那麼招人恨……」
說話間,馬蹄聲已越來越近,十餘騎從黃塵中現出了身形,為首三人頗為眼熟,李素等人離得遠,十餘騎眼睛只盯着李家的大門,沒有注意到另一條小道上的他,馬上的騎士們就這樣目不斜視地從李素身前掠過。
李素看清了為首三人的模樣,然後揉了揉鼻子,苦笑着嘆了口氣。
許明珠瞪大了眼睛,搖了搖他的胳膊,道:「夫君,他們中間有一個人似乎是……妾身的堂叔。」
李素苦笑道:「不錯,是你的堂叔許敬宗,另外兩人一個名叫李義府,一個名叫裴行儉……」
許明珠愕然看着他:「妾身記得夫君說過,他們三人已投靠夫君門下,今日三人同來,而且來得如此慌忙,難道……」
李素慢吞吞地道:「可以肯定,他們不是來跟咱們村的寡婦幽會的……」
許明珠捶了他一記,氣道:「三人同來,必有大事發生,夫君還在這裏說笑!」
李素的表情愈發苦澀:「雖然沒見到他們的面,但我已聞到了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