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伏遷職的消息在朝中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一個四品官的遷調算不得什麼大事。
然而消息傳到東宮,李承乾的臉色卻白了一整天。
朝臣不知竇伏遷調的內幕,只以為牽扯了某個不合時宜的事,如今李世民乾綱獨斷,也犯不着跟朝臣解釋太多,但李承乾卻是清楚知道究竟的。
這道旨意,是父親對兒子的敲山震虎,是勸告,也是警告,沒有當面訓斥,也沒有直接衝突,一位大理寺少卿被流放的任命直接宣示了父親的態度,對李承乾來說,卻無異於一記響亮的耳光,比當面訓斥更痛。
竇伏被流放的消息傳進東宮後,李承乾忽然變得更乖巧了,召集所有東宮屬官訓了一次話,大意無非是嚴禁借東宮名義欺壓平民,嚴禁向太子獻聲色消磨之物邀媚,違者下場,胡安可鑑之。
至於針對李素的各種動作,李承乾非常明智地選擇了罷手。
李承乾很清楚,再不罷手,他的太子之位就真的危險了,為一樁小小恩怨而冒險,真的不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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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放李素的旨意,由孫伏伽親自入大理寺監牢宣念。
宣旨時孫伏伽一直盯着李素的表情,發現李素兩眼發直,一動不動,嘴裏喃喃不知念叨着什麼,仍舊是披頭散髮的樣子,標準的瘋子造型。
孫伏伽嘴角抽搐了幾下,想抽,不太熟,沒好意思下手。
旨意念完,孫伏伽扭頭便走,懶得理會牢裏這個裝瘋賣傻的傢伙。讓他自己作下去。
孫伏伽走後,李素呆滯的眸子立馬有了神采,剛準備收拾一下出獄。牢門外又來了一個不合時宜的人。
不合時宜的人姓程,名處默。
「哇哈哈哈哈……兄弟。俺來接你出牢了,剛剛聽說陛下下了旨,俺便趕來接你,是第一個吧?沒被別人拔了頭籌吧?」
這混帳話說的,跟買清倌人初夜似的,李素只覺胸中一陣逆血倒流,想抽,太熟。沒好意思下手。
第一次出獄時是他來接的,第二次還是他,怎麼老是他?
「啥都不說了,回俺家去,給你接風,我爹昨又買了三個胡姬,綠眼珠子跟鬼似的,帶你去嘗嘗新味,趕緊……咦?你咋了?」
程處默傻眼了,因為他發現李素正朝他笑。笑得傻傻的,很瘋癲的樣子。
「喂!獄卒過來!我兄弟咋了?」程處默怒喝道。
獄卒連滾帶爬過來,見李素這副詭異的樣子。獄卒差點哭出聲來。
「莫鬧了,李郎君……」
李素笑得很驚悚,朝程處默招手:「你來啦,會唱歌嗎?我教你唱首歌好不好?」
程處默臉都綠了:「兄弟,莫鬧了!」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着包,我要炸監牢。一天扔一包……」
在程處默和獄卒呆滯的目光注視下,李素唱完了一整首歌。然後朝他們笑:「我唱得如何?好聽嗎?這首歌拿來作我們火器局的局歌覺得怎樣?」
「局……局歌?」程處默吞了口口水,然後望向獄卒。眼裏噴着殺氣:「我兄弟在監牢這幾日,你們這些狗雜碎怎生整治他了?」
獄卒差點給程處默跪下:「小公爺,李郎君入獄這幾日,小人一根手指都沒動過他啊!」
「好好的人交到你們手上,卻把他弄瘋了,這事沒完,趕緊把門打開,等老子發賞錢呢?」程處默怒道。
獄卒忙不迭打開牢門。
程處默沉痛地看着李素:「兄弟,咱回家了,好好養身子,過幾日一定大好。」
李素幽幽地望着小窗外,嘆道:「我不出去,我還要創作新的局歌……」
程處默:「…………」
「再說,出去又能怎樣呢?外面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個更大的監牢,可笑世人愚鈍,渾然不知……」
程處默急了,左右望了望,先使勁踹了獄卒一腳撒撒氣,然後道:「兄弟你先在裏面待着,俺去給你請大夫,過來!先把牢門鎖上……」
李素臉頰直抽抽。
矯情過頭了,再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