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趴在桌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實在看不出他在哭還是在笑,李素冷眼欣賞他的演技,忽然理解為什麼許敬宗會被御史參得死去活來了,現在這副樣子,真的很可恨。
許敬宗趴在桌上哭(笑?)了很久才抬起頭,悲痛狀仰天嘆了口氣,眼角確實有淚花,只不知是哭出來的還是笑出來的,李素在考慮要不要去舉報他,讓李世民大怒之下把這混帳一擼到底,永世不得翻身。
「讓李縣子見笑了,下官乃性情之人,文德皇后在世時賢良無雙,朝野讚頌,臣民皆沐感慈恩,真真是無愧古今第一賢后,如今皇后崩逝一年余,朝臣們思之猶自落淚啼泣不已。」
李素也只好作悲痛狀,前堂內一老一少同台共飆演技,悲痛過後互視一眼,分明察覺彼此露出一抹壞人惜壞人的目光,很知己。
好了,大家都是同一類人,再演沒必要,於是同時收功。
「李縣子,若陛下設火器局,下官只任少監即可,監正還得由李縣子親掌,大唐從無設火器局先例,而且震天雷這東西,亦是李縣子親手所創,由李縣子掌火器局,正是相得益彰,火器局定能陛下開疆闢土再立新功,李縣子將來封公列侯指日可期,那時下官也好跟着李縣子沾點光彩……」
李素搖頭:「陛下封我縣子之爵已是錯愛,我這人懶散慣了,且胸無大志,況且我年紀尚幼,難以服眾,火器局監正一職恐難為任。」
許敬宗目光閃動,斟酌了一下措辭。才緩緩地道:「李縣子,恕許某直言,這世上從來沒有懶散悠閒的人,農戶忙勞作,商販忙買賣,織工忙織綢。匠人忙蓋屋,文官忙政務,武將忙統兵,就連萬乘之尊的皇帝陛下,也要忙着平衡朝臣,興農勵工,威服萬邦……」
許敬宗盯着他,嘆道:「就連和尚道士,每日也要忙着誦念經文。侍奉道君佛祖,李縣子你看,世上哪有真正悠閒之人?李縣子尚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況且於國大有功勞,陛下待縣子以國士,正是皇恩聖眷正隆之時,何故竟生遲暮之心?」
李素無辜地看着他:「因為我懶啊……」
許敬宗:「…………」
這個理由……真的很欠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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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許敬宗,李素的心全然放下。耳邊卻不停迴響着許敬宗臨走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這句話許敬宗說得很認真,李素也想得很認真。首先他在懷疑許敬宗勸自己當官的目的,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在坑他,還是對他自己有什麼好處,其次才是思考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看,踏入官場多麻煩,多耗心神。別人隨便說一句話都得仔細琢磨,仔細推敲,任何一個同僚跟自己說的任何一句話都要思之再思,提防這句話是不是陷阱,自己該不該信這句話。如果信,能信幾成……
好累,李素想了又想,想得瞌睡了,當官果然很損耗腦子,這還只是跟官場中人說了幾句話就累得不行了,以後若真踏入官場,很有可能長睡不醒。
許敬宗走後,李素果真睡了個午覺,醒來時神清氣爽,而且心情很不錯。
涇陽許家的麻煩解決了,多交到一個壞朋友,而且……似乎很久沒見到東陽了。
起床後在家裏搜羅了一圈,從廚房裏找到昨天提前用鹽和高度酒醃好的一大塊生羊肉,李素用柴刀細心劈了幾十根細竹籤,然後將羊肉切細後串在竹籤上,又尋了一些細鹽,蒜子,小茴香,也就是孜然,長安東市的胡商攤子上大把大把的賣。
所有的調料和羊肉串包在一起,李素匆匆往河灘邊跑去。
東陽果然坐在河灘邊,自從認識李素後,這個習慣幾乎風雨無阻,如果河灘邊有個打卡機的話,東陽已拿了小半年全勤獎了。
反倒是李素最近常常瞎忙,來得斷斷續續的,東陽從來也不責問他,李素來了大家便坐在一起說說笑笑,順便發一陣呆,一下午就過去,李素若沒來,東陽便獨自坐一下午,待到夕陽西沉時再回府。
她真的是一個很安靜的女子,像幽蓮一般,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