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是進士,楊硯是朝官,楊硯的靠山是長孫家族……
楊硯是什麼都好,都不能阻止今日李素抽他。
李素真為自己的寬容胸襟而感到驕傲,第三次了,這一次絕不再原諒。
楊硯氣笑了:「我大唐立國二十載,可從沒有上官責打屬官的先例,我乃貞觀三年進士,正經的朝官,抽我?你可以試試。」
李素很認真的點頭:「我真想試試。」
使勁一拍瘦弱的胸膛,楊硯難得地發出一陣豪邁的大笑:「果然是名滿長安的少年郎,來,抽輕了算你徒有虛名!」
李素也笑,笑得比楊硯更大聲:「既然你有如此愛好,本官一定滿足你。」
二人相視大笑,笑着笑着,二人同時收聲。
空氣中瀰漫着濃郁的火藥味,二人的目光冰冷對視,在半空中碰撞出小小的火星,終於,空氣被引爆了。
「來人!」李素忽然大吼。
兩名火器局的差役站在玄關前抱拳。
「將楊硯拖到前院去!」李素指着楊硯道。
兩名差役大吃一驚,面面相覷,卻不敢上前。
楊硯哈哈大笑:「不用煩勞,我自己去。」
說罷楊硯起身,大步走向前院,動作很瀟灑,背影很飄逸,圍個圍脖就更神似走向刑場的黨了。
…………
火器局的建築格局並不大,後面的工坊才是佔地最多的建築,前院則顯得頗為逼仄。
楊硯已走到前院站定,含笑冷冷地注視着李素。
四周圍了不少文吏和工匠,密密麻麻數十人擠在窄小的院子邊緣,人人吃驚地看着李素和楊硯,從消息靈通人士口中打聽到火器局監正大人居然要責打楊監丞,人群中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
十來名差役手中握着軍棍,遲疑地站在楊硯身後,他們神情惶恐,一臉苦相。
李素看着冷笑不已的楊硯,越看越覺得那張臉很討厭。
「查,火器局監丞楊硯跋扈專橫,違命孤行,屢犯上官,今日本官明正典刑,責令杖擊十記,以儆效尤!」
楊硯大笑:「好,我便睜眼看着,看你黃口小兒怎樣責打朝官!」
李素嘿嘿冷笑數聲,暴然喝道:「打!」
差役手執軍棍,卻無一人敢上前,楊硯是官,而他們只是不入流的差役,誰敢打朝廷命官啊?
李素身後傳來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許敬宗踉踉蹌蹌趕來。
「監正大人,這……怎地鬧成這樣?打不得啊……」許敬宗到底顧忌李素的面子,湊在李素耳邊焦急地勸道。
「我真想知道,今日我抽了楊硯之後有什麼後果。」李素皮笑肉不笑地道。
「監正大人,這楊硯真打不得,別忘了,他與長孫家……」
許敬宗勸到一半忽然住了嘴,因為他看到李素扭過頭,微笑地看着他,臉上雖然帶着笑,但目光中的冰冷和決絕告訴他,這個楊硯,他今日抽定了。
然後,許敬宗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世人眼裏的李素,他治過天花,作過絕世佳詩,釀出過美酒,發明過活字印刷術,獻過推恩國策,也造出了令吐蕃傷亡數萬的震天雷……
李素做過的一切,在知情的圈子裏悄悄傳開了名聲,然而,世人卻似乎忘了他還做過一件事,——他親手殺過人,而且殺的還是兩個壯漢,無論出手的時機還是部位,皆可知其人心性何等狠辣。
這樣一個人,今日若鐵了心要抽楊硯,誰能攔得住?
許敬宗長嘆口氣,他不打算勸了。
差役握着軍棍,卻遲遲不敢邁出一步,李素的命令看來他們是不打算執行了,不執行頂多丟了飯碗,但若執行了,丟的可能是吃飯的腦袋。
李素嘆氣,看來今日還得自己動手了。
幾步跨上前,劈手奪過差役手中的軍棍,李素高高揚起,在眾人驚愕慌亂的目光注視下,軍棍帶着駭人的呼嘯聲,橫落在楊硯的背脊上,發出沉悶的砰的一聲響。
楊硯被抽得一個踉蹌,發出痛苦的悶哼,轉過頭看了李素一眼,那一瞬間,楊硯眼中佈滿了不信與愕然。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冷靜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