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棟高興得搖頭晃腦,「還是家裏好啊!我們家囡囡最知道心疼人了!」
墩子目瞪口呆,這傢伙腦子怎麼長的?!明明是小二給他留的菜,怎麼變成囡囡對他最好了?
周晨早習慣了沈國棟的沒良心了,「凡是好事都是囡囡乾的,凡是囡囡乾的都是好事」,這傢伙雖然沒說出來,可是心裏就是這麼想的,臉上明晃晃地寫着呢,誰都懶得搭理他。
大家吃完了飯,誰也沒離開飯桌,都坐在那裏笑呵呵地看沈國棟狼吞虎咽。
沈國棟吃飯一點都不耽誤說話,眉飛色舞地給大家講一路上的見聞,講擁擠得行李架上都趴着人的火車,講*衛兵「接待站」搶不到饅頭餓哭了的熊包,講路過承德時鐵路兩邊寸草不生的高大石頭山,講地方糧票換省糧票再換全國糧票利潤有多麼可觀。
他什麼都講了,就是不講批鬥,不講破四舊,不講「炮轟」,不講「火燒」,不講「揪斗」、「遊街」,不講被鼓勵被合法化的「為所欲為」和「無法無天」。
他不講,大家也不問,這個家裏誰對那些都沒有興趣。
「飽了!」沈國棟風捲殘雲般把所有飯菜都掃進肚子,靠在椅子上長出一口氣,「還是家裏好啊!老子他娘的再也不出去了!」
「沈哥哥留在家裏給我講故事!《七俠五義》還有挺厚沒講完呢。」周晚晚首先表示熱烈歡迎。
這個動亂的年代,能安安穩穩待在家裏是一件多麼安全又幸福的事啊……她是膽小又沒有抱負的人,只希望親人能安全快樂。
沈國棟把筷子當驚堂木怕地一下拍在桌子上,拿腔拿調地開講,「書接上回,白玉堂三探沖霄樓遭害,一封印信趙爵擔驚!」
「沈哥哥還記得?!」周晚晚驚喜,離他走的時候講到的這段都過去一個多月了,當時沈國棟對這些章回的名字非常頭疼,照着念都嫌拗口。都是直接跳過去講劇情的。
「真是難得,這麼多掉書袋的字你竟然沒搞亂順序。」周晨也笑話沈國棟,這傢伙經常把課本上的古文順序弄個亂七八糟,把自己和別人都搞糊塗。
沈國棟嘿嘿笑。不說話了。
他當然都記得,在北京最迷茫的那些個日日夜夜,他的腦子裏不受控制地冒出在家裏生活的點點滴滴,那仿佛被打上暖光的生活片段把他從痛悔中拉出來,讓他頭腦迅速冷靜。讓他目光清明,也讓他重新生機勃勃。
臨走前他抱着小丫頭給她講的故事,他在腦子裏過了無數遍,伴隨着這些在心裏默默發下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誓言,他今生今世都不會忘。
今天情況特殊,周晚晚的午覺推遲了好半天了,現在危機過去,家人環繞,安全又溫馨,她很快就困了。
周晨沖大家使了個顏色。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小丫頭覺輕,她睡覺的時候家裏人自動噤聲,連小汪都知道這時候不能搗亂。
周晚晚迷迷糊糊地感覺到哥哥們不說話了,一邊跟睡意對抗,一邊還不忘替沈國棟操心,「沈哥哥去休息。」
最後面的兩個字說完就睡過去了,尾音又輕又軟,沈國棟的心也被繞得軟軟甜甜得幾乎成了一汪糖水,「我哄她去睡吧?」聲音壓得只剩下了氣聲。
「別折騰了,你趕緊去睡覺。」周晨躲過沈國棟要抱妹妹的手,也把聲音壓得很低,「這小傢伙醒了就得找你,到時候我就不管了。你就哄着吧。」
沈國棟欣然受命,樂呵呵地去準備睡覺了。
可是沈國棟的覺還是沒睡成,他今天註定是勞碌的一天了。
老隊長來了,讓周陽幾個去生產隊,帶着給劉鎖子治腿的錢。
周晨看着剛睡下的妹妹,想跟周陽幾個去。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一時左右為難。
「你在家好好待着,也跟囡囡一塊兒睡午覺。」墩子最先看出他的糾結,「有我們幾個呢,啥事兒都辦得妥妥地,不用你。」
「就是!我們辦事兒你還有啥不放心地!」沈國棟壓根兒就沒打算讓周晨過去。
周陽笑着把弟弟往屋裏推,「你看,小汪都知道不用擔心,早跑去陪囡囡睡午覺了。」
周晨往炕上一看,一下就笑了。可不是,平時事事少不了它的小汪早就板板正正地側躺在周晚晚旁邊,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