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繇雖然年齡已經不小,可眉目間仍然可看出年青時的俊美,今日髮絲高束,一身樸實青衫,更添儒雅睿智之氣,面對如今這般危急的形勢,其神態間卻並未有慌張之色,反而淡定從容。
目光掃過眾人,其嘴角含笑,溫言說:「諸公對當前局勢皆已知曉,我便不再多說,今日緊急召集諸位,乃是因為袁紹所任命的并州刺史高幹、河東太守郭援二人,突然異動,打破了河內、河東二郡的拉鋸之勢。」
「如今,于禁將軍率兵駐守延津,護衛住主力大軍左翼,倒是令其暫時無法威脅到主公與袁紹之爭,但我們司隸北境,卻遭到了嚴重威脅,右扶風和左馮翊的地方部曲已經全部轉向,不再前來長安,而是奔往河東,畢竟袁紹才是關乎我方生死存亡的關鍵。」
堂下眾人彼此相視,頗有些無奈,這個情況他們也早就預料到,只是沒想會這麼快,不久之後,張既率先拱手說:「如此一來,意味着長安再也沒有兵力支援,可如今我們各部所有兵士加在一起,不過五萬人。況且兵士戰力高低不一,武器裝備好壞有別,各部從未協同訓練和作戰,若與荊州主力兵士正面對戰,恐不能敵。」
「德容所言甚是!」裴茂隨之起身,凝重接道:「荊州軍戰力,遠高於我等各方部曲,僅曹公主力軍士方能匹敵,如果正面對戰,必受其敗。可如今荊州軍已打至杜陵,扼住長安咽喉,我軍失去縱深之地,已是無法與其周旋,待其調集好物資器械,必然進犯,那時其圍而不攻,我們孤城堅守。隔斷了與城外的聯繫,不出一個月,城中這些百姓必定再無糧食可吃,那時發生譁變。將不戰而敗。」
話音落下,鍾繇之子鍾毓頓時問道:「若我們打開糧庫,分發放給百姓呢?可否足夠長久堅持下去,直至曹公擊敗袁紹,前來救援?」
雖然鍾毓的身份是鍾繇的長子,但裴茂也絲毫沒有給其面子的意思,反而如長輩般斥責說:「何等糊塗,若是尋常城池,又是屯糧之地,倒是可以那般。」
「可長安民眾何其多?遠超軍隊以倍數計之!一日要消耗多少糧食?況且長安並非屯糧地。又剛調撥了大量糧食至兗州,供給曹公大軍。如今剩下的,雖說也極為充裕,可僅夠供給軍需和各府使用,若是分攤給全城百姓。根本撐不了多久。」
鍾毓謙虛惠德,倒是不介意裴茂這個前輩的斥責,只是發表着自己的見解。「這不是剛剛秋收嗎?百姓家中難道沒有存糧?」
「毓兒,何故如此愚魯?」鍾繇終於忍不住接話了,皺眉訓道:「城中百姓不曾種地,何來糧食?他們的糧食多是購買而來,家中存糧不可能太多。若斷絕了與城外鄉亭的聯繫,連販糧的商販都沒糧,他們從何處去得?」
「孩兒愚魯,還望父親恕罪!」鍾毓瞬間反應過來,再不做聲了,他一直負責軍事。對民政並不是很熟悉,因為嚴峻的形勢而一時心急,疏忽大意,這才鬧了個笑話。
鍾繇倒也沒多做訓斥,隨之看向眾人。淡然道:「我已經做過算計,若是困守長安,城中百姓憑藉自身,最多撐上大半月,而我們若是開放府庫,並且徵調城內各方大家族和商販的存糧,那麼也僅僅能保證全城百姓再堅持一個半月,也就是說,兩個半月,城中必然無糧。」
「可曹公與袁紹之爭,規模浩大,勢均力敵,若無變數,勝負絕非短期內可定,兩個半月無論如何是不夠的,所以決不能困守長安,不然是自陷死路!」
「可出城對戰,我們集結起來的五萬部曲,絕不是荊州主力將士的對手!」裴茂接言道。
「所以,我們就只能退!」鍾繇淡淡地笑道。
「這……」
「退?往哪兒退?」
眾人一時不解,彼此面面相覷。
突然,一個端坐在廳中末位,面目威嚴的儒士猛地拍腿大讚:「妙策!實在是妙策!」
此人名叫楊阜,涼州天水人,以才智知名涼州,曾受馬騰和韓遂等人盛邀,可他覺得兩人崛起於叛亂,名不正言不順,有辱聲名,不是好歸處,所以就舉家遷到了司隸,後受韋端所賞識,保舉到鍾繇麾下。
他也是歷史上的名臣,史上曾受到曹操重用,頗有功績。
「義山,可知妙在何處?」張既面露詫異,回頭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