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論起規模,本是僅次於南北二京的超大都會,戶口眾多,商賈雲集。不過自從李自成三攻開封之後,明軍掘開黃河,開封就遭了厄運,兵連禍結,越來越多的老百姓逃亡他處,商人也紛紛南下,開封的戶口已不及鼎盛時期的三分之一。
豪商巨賈離開之後,留下了大量精巧細緻的府邸,吳凱傑這時候正坐在一處鹽商別院的後花園,面前擺着幾個井水拔涼的沙瓤西瓜。
在他的對面,坐着四五位武官,全都穿戴着盔甲,為首的正是副將陳儀。陳儀也是武將出身,接替了父親的留下的千戶職務,隨後屢立戰功,又協助陳潛夫驅逐大順軍,奪回開封,才一躍成為了副將。
不過雖然貴為副將,但是陳儀也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眼前這個年輕人可是代表着權傾朝野的薊國公,由不得他不小心翼翼。
「陳副將,大傢伙不必這麼拘謹,吳某請大家過來,就是敘敘情誼,吃點西瓜敗敗火。」
吳凱傑說着拿起了刀,將碧綠的大西瓜切開,露出了鮮紅的脆沙瓤,豐沛的汁水冒了出來。
吳凱傑笑着切下了一大瓣西瓜,送到了陳儀的手上,然後有陸續切了幾塊,送給了其他人,到了最後,吳凱傑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條,不過他毫不在意,拿起來就是一陣狂啃,腮幫子上都是汁水,嘴角還沾着一粒西瓜子。
「爽啊,要是沒有西瓜。真不知道這大夏天怎麼過啊!」
陳儀看着吳凱傑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吳先生,怎麼看着。你比我們還像是武夫啊。」
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錯,他們幾個武人全都小口小口的吃着,相比之下,竟然有點大家閨秀的感覺。
「陳副將,吳某做人沒有別的,就講究一個字:真!人生就是戲台子,一睜開眼睛。就敲鑼打鼓的開戲了,本來就是劇中人,何必再去裝別人呢!」
「這話說的有意思!」陳儀咂摸了半晌。笑着說道:「弟兄們,吳先生都這麼說,咱們也別裝了!」
說着陳儀帶頭大啃西瓜,汁水橫流。吃到了暢快的時候。陳儀甚至將盔甲撤去,僅僅穿着單衣。
吳凱傑看着他們,忍不住笑道:「陳副將,吳某分瓜的時候,將大瓣送給了你們,唯獨留下了小瓣,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陳儀呆了一下,隨即笑道:「陳某恍惚了。還當吳先生不喜歡吃呢。」
吳凱傑哈哈大笑,「陳副將。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啊。吳某就實說了,現在是什麼年月,干戈四起,大明,大順,大清,打成了一鍋粥。亂世之中,還能吃上一口西瓜,全是各位武人的庇護,大家浴血奮戰,才有了我們這些人的安穩,你們說這當兵的該不該吃最大的一塊?」
陳儀和手下的幾個人一聽,有人臉上就露出了喜色,顯得頗為得意,只是陳儀還摸不着吳凱傑的意思,只好繼續裝傻充愣。
「吳先生客氣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還是離不開文官大人的指點,我們不過是幹事的而已。」
「哈哈哈,文官懂得打仗嗎,會排兵佈陣麼?說句不客氣的話,要不是總有一些糊塗文官瞎指揮,大明的將士也不會落到了今天。」
吳凱傑說着站起身,大聲的說道:「諸位,我朝立國之時,文武還是平衡的,可是隨着承平日久,文官就欺壓到了武人的頭上。總兵,參將,一品二品的武將,見到了五品的兵備道,甚至要去磕頭行禮。當年手握尚方寶劍的皮島總兵毛大帥,竟然被一個二品文官說殺就殺了,這天下還有王法嗎?拿槍桿子玩命的,就比不上拿筆桿子罵人的嗎?這麼蔑視武將,大明不亡,天理難容!」
幾句說說得慷慨激昂,正好戳中了在場武將的痛處,他們一個個低着頭,咬着牙,拳頭攥得咯咯響。
陳儀猛地一抬頭,看向了吳凱傑,沉聲說道:「吳先生,就沖這幾句話,陳某就從心裏佩服你!」
吳凱傑大笑道:「陳副將,這話不是吳某說的,而是薊國公他老人家說的!生逢亂世,武將就該自強。遍觀大明的諸位武人,左良玉貪鄙暴虐,江北四鎮鼠目寸光。唯有薊國公位高權重,又銳意進取。想要改變武將的地位,想要挺直胸膛做人,封妻蔭子,名標青史,就只有追隨着薊國公,大家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