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_86199趙禮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
他從來都是揮霍無度的富家公子,天底下那麼多的貪官,那麼多的官員吃着上面的拿着下面的,他爹不過是其中一個,所以趙禮從來不認為這有什麼錯。雖都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趙禮覺得,他爹沒做過什麼真正傷天害理的事情。
官場沉浮,又有幾個乾淨的?
一灘子污泥裏面,還能澄出什麼清水來?
抄家那時候,他正好在外頭,遠遠在茶樓看見家裏出事,便直接跑開了。
他不能死,也不敢上去。
人人都說他是個紈絝,可他也有自己的抱負,只是玩笑一般說出來,也沒人相信罷了。
誰不想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可惜很多人只是想想罷了。
在大多數人聽來,趙禮也就是說說而已。
當然,如今也只是說說而已。
他顫抖着,縮在草蓆底下,天上下着雪,可是落下來便化成了水,透過草蓆落下來。這逃命的三天裏,他將自己往日所見過的所有苦楚都見過了,也經歷過了自己從來不知的艱難。
到如今,他瑟縮在草蓆底下,身邊是一群沒了氣息的死人。
哪裏有誰知道,這下頭是個昔日的富貴公子?
宋儀的馬車過來的時候,他本想掀開草蓆跑出去,可生怕被人發現了,滿臉蒼白地縮在下頭,接着就聽見那一句「宋五姑娘」……
趙禮如遭雷擊。
他忽然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堪,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憤怒,甚至還有無數的懷疑,然而此刻沒有機會說出口。
因為,他不敢出現在宋儀的面前。
車夫們的話,叫他渾身都僵硬起來,只等着宋儀說話。
然而神經緊繃,最後得到的卻是淡淡一句:「罷了……」
罷了?
哈……
怎能「罷了」?
趙禮聽着馬車轆轆遠去的聲音,內心之中卻湧起了強烈的不甘。
怎能罷了?
家仇未報,如何叫他甘心?
不知多少人在城內城外抓他,可他偏偏不想死!
「嘩啦……」
一下掀開草蓆,趙禮搓了搓自己已經凍得僵硬麻木的手臂,一下跑了出去。腳下的土地泥濘軟爛,一腳踩上去便險些陷下,趙禮一下摔在地上,滿身滿臉的泥污。
然而他又很快一骨碌爬了起來,朝着遠處奔去……
風,大;
雪,急。
京城裏,又是另一番光景。
宋儀才走不久,周兼則還在城中,刑部大牢乃是關押重犯的地方,現在趙家的人也都關押在此。
彭林皺着眉,將卷宗塞入書格之中,返身看着坐在案邊喝茶的周兼,道:「姓趙的在濟南官場,也算是撈着不少錢了。上一回秦王險些栽在這人的手裏,怕不簡單。秦王乃是主和,當時大將軍必定主戰,我想着,他應當是與大將軍這邊主戰的一系有些關係,只是不知道背後的人到底是誰罷了。」
說到底,趙同知也不過是一個傀儡,沒有什麼義薄雲天,也沒有什麼不畏權貴,不過是在合適的時機,做了合適的事。
周兼吹了一口茶水上浮着的茶沫,並不怎麼在意:「現在事情查清,又要牽連濟南官場一批人,怕後面還有得忙。不過現在趙家還缺了一個……」
彭林的眉頭,越皺越緊:「那趙禮今年不過十三不到的年紀,能跑到哪裏去?」
說來,這小子也是貪生怕死,抄家的時候他便不在,這時候知道趙家出事,更不該回來了。只是沒想到他那麼能躲,現在都沒被人找出來。
周兼道:「去問問趙姑娘,約莫就知道了。再一則……」
實在不行,還有別的辦法,可以引蛇出洞的。
現在趙淑也被關在獄中,周兼起身,又道:「我去看看。」
後面的彭林長嘆了一聲,真是半點沒明白周兼這人。連着兩個即將成親的姑娘都被他一手送入獄中,真不知該叫人笑還是哭,看周兼的臉上也實在看不出什麼來,只是彭林終究心中複雜。
到底幾個月前,一手毀了宋儀,周兼心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