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的凌晨,天尚且蒙蒙亮,龍脊山乃至符離塞這一帶的相近五十萬楚國正軍,正式向南撤離突圍。
似這等五十萬人的大動作,想要瞞過齊軍的耳目根本不可能,沒過多久,齊王呂僖便聽聞了此事。
「哈哈哈,那項末畏懼了,他退縮了。」
當着姬昭、田広、田諱等諸齊國公卿,甚至是當着魯國國主公輸磐的面,齊王呂僖欣喜地手舞足蹈,仿佛是個小孩子般。
而對此,殿內諸人早已見怪不怪,因為齊王呂僖雖說是一位使齊國步上巔峰的賢明之主,但他素來喜怒無常、性格乖癖,有時會像孩童那樣童真,有時亦會如屠夫那樣冷酷,是一位很難揣摩心思的君王。
好在呂僖並不嗜殺,他最大的懲罰就是將觸怒他的官員削職,不至於危及那名官員的性命,否則,似『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指的就是這類陰晴難料的君王。
「恭喜齊王,賀喜齊王。」
魯國國主笑呵呵地恭維齊王呂僖,而齊王呂僖亦笑着稱讚魯國,大意無非是『若非魯國的戰爭利器支持,齊國豈能如此順當』等等。
似這兩位君王的相互恭維,殿內諸人亦是見怪不怪。
待等這兩位消停下來之後,左相姬昭拱手說道:「大王,項末退兵,意味着其符離塞後方的宿縣重地,多半是被姬潤與田耽所攻克……」
他還未說完,與姬昭不對付的右相田広搶過話茬,拱手說道:「大王,私以為我軍當即刻追擊,順勢掩殺,不可叫項末從容撤走。」
『這不是廢話麼!』
田諱有些不悅地瞥了一眼田広這位同姓氏卻不同根源的右相大人。
因為誰都看得出來,左相姬昭方才想表達的意思,正是這個,可是田広倒好,居然將前者的話搶了過去,真是無禮至極。
『真是羞於與這等人同姓氏!』
田諱暗暗鄙夷着田広,隨即瞥了一眼姬昭。
在田諱的注視下,姬昭雖然在被田広搶過話茬時愣了一下,但是卻不急不惱,靜靜地等着後者說完,且面色如常,這份氣度與胸襟,讓田諱深感敬佩。
齊王呂僖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心中更是喜愛姬昭,在聽完了田広的建議後點了點頭,隨即對姬昭說道:「左相可有要補充的?」
姬昭看了一眼田広,隨即拱手施禮,溫文爾雅地說道:「右相所言極是。不過,進兵時當警惕項末伏擊我軍。……項末乃擅戰之將,豈會不知他若撤兵我軍勢必會隨後追擊?若無意外,他必定會留下幾支兵力斷後,若我軍貪功冒進,恐有損兵折將之危。」
『難得此子年紀輕輕,考慮事物卻如此周到。』
齊王呂僖暗暗稱讚着,口中問道:「那依你之見,我軍當如何追擊?」
聽聞此言,姬昭再施一禮,從容說道:「私以為,不如以『驅逐』為目的,派出軍中騎兵與戰車部隊追擊楚軍,不需殺掉多少楚兵,只需讓他們途中無暇停留,歇息喘氣,似這般,待等楚軍逃至宿縣附近時,體力早已不支,想來吾弟姬潤與田耽將軍,多半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齊王呂僖聞言連連點頭。
可不是嘛,龍脊山與符離塞這一帶的楚軍加在一起約有五十萬之眾,頃刻工夫怎麼可能全部殺光?
須知兔子急了都會蹬鷹,又何況是五十萬名楚兵?
若是這些人因為被齊軍追得緊了,畏懼乃至絕望之下,反而豁出一切對齊軍展開反撲,縱使是齊魯聯軍亦有二十五萬之眾,也很難說有完全的把握抵擋住這撥反攻。
與其如此,還不如徐徐追趕,讓那些楚兵在逃命時逐漸消耗體力,如此一來,此刻身在宿縣的西路魏軍與東路齊軍,堵截起來亦較為輕鬆。
想到這裏,齊王呂僖下令道:「田諱!寡人命你掌『遠弩戰車』,按照左相的安排,追擊符離塞的楚軍。」
「遵命。」田諱拱手拜道,隨即,他轉身邁步走出了此殿。
而此時,齊王呂僖這才站起身來,對姬昭說道:「吾婿。」
姬昭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因為齊王呂僖在這種正式場合,幾乎從未如此稱呼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