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盆盆的血從帳子裏端出來 ,那樣的讓人觸目驚心。
綠萼坐在錦榻邊,看着巧雨烏黑的眼珠子,蒙着濃濃的霧氣,一動不動的凝視着某處,裏面確實死一般的空洞。
綠萼顫慄着縮身子,只看着她痛苦的樣子,自己卻毫無法子。
御醫一個個的搖頭而去,連浣月都跪在地上乞求道:「娘娘,她沒救了,您讓她安心的去罷。」
綠萼忽然間無法抑制住這樣的恐懼,每日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人不過片刻間便香消玉損。原來她也會怕。
朱鸞殿的奴才噼噼啪啪的都跪在地上,哭着道:「娘娘,您快出去罷,這裏有不乾淨的東西,會傷了娘娘的鳳體。」
「娘娘……您出去罷,巧雨不過是一個奴婢,不配您這般……」
她好似魘着了一般,任由浣月攙扶着她離開,她只聽見頭上的環佩泠泠作響,周遭卻是那樣的靜,靜的幾乎能聽見巧雨薄弱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過了幾個時辰,只覺得日落西山,黃昏消散,周遭忽明忽暗的燭火,搖搖曳曳。太監過來傳話,「萼妃娘娘,巧雨姑娘去了……」
綠萼手邊的瑪瑙盤子應聲落地,身後的浣月哽咽的哭了起來,拿着帕子拭着淚珠兒,可唯獨她連一地眼淚都流不出來,原來心死如燈滅,任何事情都不能再傷她分毫。
宮裏但凡獲罪而死的婢女嬪妃皆運出宮去火化。綠萼站在殿門旁,眼睜睜的瞧着幾個內侍從偏殿拖出一個麻袋,那麻袋早已被鮮血沁濕,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血印。
金籠里的鳥兒似乎感受到了這一切,撲騰着翅膀,好似要拼盡一切從籠子裏出來。
浣月不經意間擋住了綠萼的目光,將殿門輕輕的關上,「娘娘節哀罷,這後宮原是如此的。」
綠萼咬着嘴唇,紅唇貝齒,眼淚卻撲簌簌的滾落。她再也支撐不住,頹然的跌落在地上。
***************
秋夜凝寒,沐浴畢,她輕斜在錦榻上,身上再無一絲的血腥之氣。更漏聲遲,朱鸞殿的宮女們確是人人自危,他們此刻才明白,這位chong冠六宮的娘娘如今已經是一落千丈了。
綠萼垂下目光,淡淡的喚一聲:「浣月。」
「奴婢在。」浣月小心翼翼的掬起她及腰的長髮,拿起錦帕,擦拭起來。
浣月使了一個眼色,宮人們都悄無聲息的退下,內殿裏還氳蒸着淡淡的水汽,她碧波似的眸子更加的深沉。
綠萼看向她,語聲輕微:「幸好你還留在本宮身邊……幸好死的不是你……」
只一剎那,她的臉上略過孩童一般的孤苦無依,那樣的脆弱。
浣月滿心的酸楚驟然涌到鼻端,卻聽見綠萼接着道:「這世上我只信你與王爺,你們絕不能負我,你們覺不能負我。」
「奴婢不敢……」她怔忪間脫口。
「你穿上本宮的衣服留在殿內,本宮出去走走,這宮裏太悶,遲早要把本宮逼瘋了。」她抱緊雙臂,將頭深深的埋在裏面。
浣月發了急,生怕她生出什麼事故來,卻見她神色沉鬱,難掩疲憊,便打消了勸她的念頭。
她替她披上自己的外袍子,眼睜睜的瞧着她走出寢殿,穿過幽廊寂苑,走過夜闌人靜的深宮。
綠萼駐足在湖水邊,只見水色清澈,在清輝的月光中,粼粼生光。她不由得想到那日自己下水撈木梳之時他臉上的擔憂。
可如今呢?他身邊亦有佳人作陪,再也無需她。都說君心難測,果真如是。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更加的夜深露重,心頭的煩悶已經消散了大半,她閉上眼再也瞧不見巧雨那雙瀕臨死亡的眸子。
綠萼眉宇緊皺,正欲離開,便聽見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
那頎長的身影翩然而至,行走間衣袖飄舉,衣帶生風。
李祈見了綠萼,面色微微的沉下來:「這樣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我背着浣月來的,她並不知曉。」
李祈的目光變了變,終是緩和下來:「別胡鬧了,天這樣的涼,小心傷了身子。」
「病了有什麼不好?倘若病死了反倒是解脫了。」她語氣輕緩,聽到李祁的耳朵里卻是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