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
&實大夫不說我也知道。」吟娥靠在齊焉的胸口哽咽,「姐姐曾在無人之時和我說過,她近來經常做一個夢,夢中發生的事情到醒來都會忘記,唯一記得的就是她知道自己或許……或許……」
&瞎想。」齊焉將她摟在懷中,下巴抵在吟娥的頭頂,「姐姐一定是最近生病痛苦所以胡思亂想,姐姐正值風華之年,總會好起來的。」
&也常這樣安慰自己,可是……」可是,實情就是實情,再殘酷也難以改變。
&兒。」齊焉只覺心裏像塞了一團亂麻,整個人都很槽心,卻不知因何而起,如何排解。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一個過路人,看到一個正值風華之年的女子的生命正在從指尖漸漸流逝,都會覺得殘酷,不忍。何況那是至親之人。
&知道嗎?」
&齊焉聽到胸口處傳來啞的聽不出原聲的聲音,溫柔回應。此刻的她做不到逆天迴轉,只得給予自己所有的溫柔。
吟娥紅着眼睛全身乏力的靠在齊焉懷中。「姐姐前些日子睡覺的時候在囈語,我聽見了。」
&麼?」齊焉不禁腦中有了一些猜測,卻仍舊等待着吟娥的回應。
&離,長離,長離……儘是長離!」吟娥說到此處情緒竟突然激動了起來,她猛地抬頭,血紅的眸子令齊焉視而心驚。
&醒着的時候雖然不說,但視線總落在長離經常彈的那把琴上!手裏拿的永遠都是那隻長離送她的胭脂玉盒!就連晚上做夢的時候喊得都永遠是長離!長離長離長離,可長離她在哪?!」
&幾次了,這是第幾次了!為什麼她總喜歡不告而別!為什麼她明知道……明知道姐姐喜歡她!還要這樣不聲不響的離去!整整一年都不回來看一眼!」
吟娥嘶吼的早已沒了聲音,她其實心裏明白有些事情不能一味的去責怪長離,但是眼下她卻控制不住自己,只覺蘇方沐現在的一切痛苦都是由長離而起。
若非當年蘇方沐在重降谷中撿到了長離,又怎會有如今的一切。她本可以在夫君溫暖的懷中享受那份疼愛,而不應該孤零零的躺在一張床上對着一張斷了弦的琴發呆。
蘇方沐並不如其他帶病之人,不知自己前景如何。幾番夢回,雖然早已記不清夢裏說了些什麼,但卻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這場大病來如山倒,亦蹊蹺萬分,就似乎是命中注定她陽壽將盡一般,不留一絲一毫迴轉的餘地。
世間最殘酷的事情莫過於此,有些時候無知無感是一種恩賜。
秋風如咽,秋雨如訴,秋寒如死。
蘇方沐懨懨的靠在吟娥先前為她墊起的軟墊上,手指習慣性的微微滑動,掌中被摩挲了一年的胭脂玉盒早已溫潤光滑的沒有一絲硬痕。絲絲縷縷的異香從胭脂盒子裏滲出,那是醴泉草的氣息,一年之前這胭脂就已製成,卻沒有被售賣也沒有被使用,似乎就像它的主人一樣,一直一直在等着那個或許只是一時貪玩而尋不到回家道路的人。
眼眶漸漸濕潤,然後蘇方沐的衣襟上開始有了水跡,從一點慢慢延闊到了一圈。
&蘇方沐有些訝異的看着那圈水跡還在擴大,想不到……我竟然也是會哭的啊……
是什麼時候起,開始對這個塵世有了揮之不去的留戀。
她曾經做過一筆生意,那是一位老婦人定的單子。很名貴的青雀羅黛和牡丹燕支,按照那位老婦人的衣着打扮來看並不能夠支付得起,且老婦人素麵朝天,不像是經常使用胭脂花粉的貴門主母。她心下好奇便親自送貨,到了老婦人家中,才知道那位老婦人的相公已經病入膏肓,老婦人購買這名貴脂粉只是想要在她相公彌留之際,再上一次紅妝。
她那時去的不湊巧,還未等那位老婦啟開胭脂盒蓋,她的相公便撒手人寰。那是她第一次因為別人的痛苦而酸了鼻頭。因為她看到那個老漢眼中,對着他妻子那濃濃的眷戀,和對人世間深深的留戀。
蘇方沐突然莫名有了一股衝動,她將手中玉盒緊緊攢在手中,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想要去夠床前案上的那把瑤琴,琴弦斷卻猶帶人續,但哪怕是斷了,也還有撫琴之人的氣息。
胸口又開始發悶,體內的疼痛又開始加劇,蘇方沐還未夠到那把琴,劇烈的咳嗽便已經將她止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