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出城的虎娃可不知道欣蘭那些女兒家的心思,他本就沒打算說出身份來歷,所以也就沒有與城廓中的另一位國工見面交流。山神早就叮囑過他,國工信物不能輕易出示,除非是在很重要的場合必須要用到,但事後得快點離開,免得被太多閒事糾纏。
虎娃事先也沒想到,來到巴原後進入第一座城廓,他就將國工信物給亮了出來,但遇到的事情也足夠大了!
走過城廓的虎娃,氣息似乎也發生了難以形容的改變,與那個剛剛走出蠻荒的少年相比,也許更成熟了,他不僅享用了人間煙火,同時也沾染了人世間太多的氣息。山神要他來到巴原,就是要在行游中歷練,身在人世便該融入人間氣息,然後才能談得上真正的超脫。
出城之後,盤瓠便跑在了虎娃的前面,他們在日落之前渡過了岷水。這是虎娃迄今為止所見到的最大的一條川流,水面寬闊浪花翻卷,就算以他的修為也不可能飛越。白溪與青溪匯流成的雙溪,也是岷水的一條支流。
岷水的源頭,就在虎娃自幼長大的蠻荒高原中。往來路村和太昊遺蹟之間,要翻越一片終年積雪的皚皚高峰。那高山融雪匯成涓涓細流,穿過漫漫荒原進入巴原,又匯聚了大大小小無數條支流,經過高城進入飛虹城境內,便是虎娃眼前這條奔流的大川。
這條大川從虎娃的童蒙時代奔來,又從他的腳下流過,仿佛人生的軌跡在此地奇異的重逢。
岷水上居然有橋,這是一個令常人難以想像的奇蹟。此橋橫跨東西有二十餘丈長,在水流中以巨石建造了九個橋墩,上方以條石砌成橋拱,再鋪以石板為橋面,遠望甚是壯觀。
當初岷水上並沒有這座橋。來往交通要依靠另一座浮橋。浮橋是以很多條粗竹索橫拉在兩岸高地上,中間鋪以木板建成。但竹索浮橋常年需維護,而且總在洪水季節被沖毀,使用起來非常不方便。
相室國建立之後,邀請十幾位國工大人共同出手,趁着枯水季節施法掘開河床,以開鑿好的巨石為橋墩奠基,又集合近千位民夫費數年之功,建成了這一浩大的工程。這座橋非常重要,其意義遠超過雙流寨外的那兩座橋。
橋的兩側常年有軍士把守。岸邊還建有營房。守橋軍士亦來自飛虹城,他們當然認識兵師燕凌竹大人,目前已掌握的燕凌竹最後的行蹤線索,就是過了這座橋便不知所蹤。
過橋之後,有一條寬闊平坦的大路通往國都,途中還要穿過另外兩座城廓的轄境,這條路上平時往來的人非常多,兩側也有大片的山野。燕凌竹只要過了橋,混在雜亂的人流足跡中消失於某個地方。幾乎就無法再尋覓了。
虎娃走到岷水中央的時候站在橋上駐足朝上游眺望了很久,閉着眼睛仿佛在呼吸着遙遠的家鄉氣息。岷水已從涓涓細流匯成奔騰的大川,沿途不知經過了多少地方、併入了多少條支流,就算以最敏銳的神識。恐也分辨不出那曾經雪山氣息,但虎娃卻好似能感覺到。
待他渡過岷水之後,盤瓠就加快腳步跑在前面引路,虎娃則邁開大步跟隨。他們的速度非常快。漸漸到了日落黃昏時分,路上已見不到其他的行人,但一人一狗卻一直沒有停下腳步。沿途也見到了不少村寨。他們卻沒有要投宿的意思。
天黑之後,他們仍然在星空下趕路,就沿着這條大道而行。他們是下午時出城的,過橋後便加快了速度,一直走到第二天晨曦微吐,然後向左轉身進入了山野。穿過一片低洼的積水和茂盛的竹林,於微弱的晨光中,他們積雪上看見了一行足跡。
虎娃不能未卜先知,他事先當然也不可能知道燕凌竹經過了此地,這是盤瓠查出來的,就在虎娃於城主府中做客之時。
以盤瓠如今的本事,在尋常人看來已能稱得上是一條神犬了。它在燕凌竹家中聞嗅了一番,通常情況下應該能追蹤到其人氣息。但出城之後,盤瓠也無能為力,因為那雪後的大道有不少人走過,一片泥濘中氣息駁雜無從分辨。
盤瓠很聰明,可它仍然還只是一條狗,再聰明也比不上人間狡猾的修士。但它是在蠻荒中長大的,而且與虎娃在一起混的時間久了,也學會了使用看似很笨的辦法。
盤瓠沒有在大路上行走,而是離開道路一段距離,保持着大致平行的方向於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