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丘的話中帶着神念,解釋了他為何會有這樣的諫言。確立嫡長繼承制,不僅是為了確立名正言順的標準,更重要的意義在於保證世系傳承明確有序,可穩固天下民心。
在現實的情況下,它有效、合理、簡單實用,不僅能解決某種已堆積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尖銳、近乎無法解決的紛爭,也更符合人性。它也不僅只是帝位傳承制度。
禪讓之制,其實來源於原始部族中選舉領時的共推之制。比如推選一位最強壯、對附近地形最熟悉、最擅長找到食物、最能組織與保護大家的人為領,這是很正常的做法。而且當時部族中有價值物資都是公有的,並無父子傳承制度。
共推制實用的前提,就是這個部族的規模不能太大,所有人彼此之間都很熟悉、事實上的言權沒有差別,才能有效地推舉出符合標準的領。假如部族的規模稍大一點,哪怕只是出幾個村寨的範圍,那麼共推的結果反應的就不僅是個人之間的比較了,而是各股勢力之間的抗衡與妥協。
太昊整合中原各部,被推選為聯盟之主,在此基礎上而有中華之國。太昊為天子、傳承青帝世系。
實際上從太昊留下青帝世系傳承時起,天子傳承就已經脫離了原始部族中的共推,禪讓只是一種形式,表面上還遵從了共推的原則,絕大多數時候就是父子傳承,只是以共推的名義。這與世事的變遷有關,先是私產的出現,伴隨着財富、名望、社會地位的積累與傳承。
以父係為主的家族單位出現在部族中,家族財富的傳承就是父傳子的。有些東西比如財貨可以分成很多份、傳給很多個兒子,但有些無形的東西是無法分割的,比如說家主只能有一位、宗族的族長也只能有一位。
社會的變化導致了社會意識的改變,不能說它不合理,因為總要有一個傳承的辦法,而除此之外卻是沒有更合理的辦法。夏啟為天子後,廢禪讓制、立嫡長繼承制,為何天下眾君擁護?因為各部君自身也面臨着同樣的問題,他們也意識到必須要解決傳承有序的問題。
堯、舜、禹同處在一個特殊的時代,他們並不是三個時代的人,禹治水功成時,堯仍在世、居於平陽城中。在堯為天子的晚年,中華隱患叢生,又遭遇了那一場大洪水,可以說到了內憂外患的,差一點就分崩離析。
假如不是有重華和大禹力挽狂瀾,帝堯在後世的評價中還會是一代賢君嗎?大洪水是禍亦是福,既是災難又是機遇,伴隨着大禹行遍天下各部治水成功,建立了另一條無形的精神紐帶,江河就似血脈,整合了統一的中華。
大禹不是顓頊,沒有像顓頊那樣每到一個大部就娶一位妃子,並將與這位妃子的後代送回去當部族領、從而建立血脈聯繫。大禹打造的是另一種紐帶,更穩固、更持久,但在這種情況下,禪讓制已經很難有實際意義了。
僅僅是形式上的天下眾君共推,便已經很難做到。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眾君朝會就是塗山之會,自塗山始至會稽山圓滿,先後用了多長時間?有的伯君從離開部族趕往塗山,直至從會稽山出回到部族,最久的用時近兩年,還有國君就病死在回去的路上了!
死在路上的國君是誰?上上代的寶明君啊,小九的爺爺!
成本如此巨大、效率極低,到了幾乎無法實施的地步。而且絕不能認為每一位天子都能像堯、舜、禹那樣健康長壽、享國多年。萬一天子遇了意外,或者在幾年內連續更換好幾位天子,天下眾君在路上往返都來不及,那就什麼事都別幹了。
就算天下眾君都能及時趕到,又會推選誰呢?當年的重華和大禹,名滿天下、譽滿天下,亦有大功德於天下,當然無可爭議。可是每一次都能找到這樣的人嗎?尤其是在太平無事的年代,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先後有重華和大禹的出現,只能說是中華各部走運,亦是中華萬民之幸。
交通的不便更是信息傳遞的不便,很多君根本無法真正了解他們所要推選和比較的對象,往往只能選擇親近與熟悉之人。理論上「才德」是評判的標準,可是這種標準卻恰恰是很難去具體衡量的,甚至人們看到的只是偽飾,除非有人能夠達到重華、大禹那種高度。
中華版圖又經歷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擴張與延伸,人們對遠方另一個人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