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中兩伙人打架,大致有這麼幾種情況:一是受激動手,其實本沒打算非得怎樣,假如有人勸架,弄不好就趁勢罷手了,只是在口舌上繼續占幾句便宜二是心中本就膽怯,但又恐他人嘲笑自己沒種,如果有勸架者拉着,反而會吵吵得更來勁,但始終是能拉得住的。
另一種情況則最難辦,雙方本就是死仇,找准機會就要將對方往死里削,一旦殺紅了眼誰都勸不住。若強行去拉架,弄不好勸架的自己還得挨刀。那麼重辰與九黎屬之戰,毫無疑問是屬於最後一種情況。
重華率領的是使團而不是軍隊,若是他跑到戰場中央,能攔得住雙方嗎?他是代表天子來調停公斷的使者,並無力阻止這樣的大戰,若天子使者捲入戰場被誤傷甚至被誤殺,那麼亂子將會更大,甚至是無法收拾。
所以重華就先等雙方打完了再說,不論是一方把另一方打死打傷,還是雙方兩敗俱傷或同歸於盡,總之無力再戰後才可以坐下來好好說話,甚至已無話可說了。屆時調停已不必,他直接做公斷裁決即可。
虎娃仍然面無表情地問道:「為什麼?」
他顯然對重華的這個回答不滿意,因為事情不能隨便類比,這畢竟不是市井鬥毆,而是兩個大部族之間的生死衝突。重華也不是看熱鬧的、可自行決定勸不勸架的,他是天子使者,調停是職責所在,若是真的出現在了戰場上,也得先站出來儘量阻止戰爭。
可重華顯然用自己的方式迴避了這件事,沒有在第一時間就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方才那樣的比喻,並不是能令人信服的解釋。
重華背手望天,嘆道:「天子已老,只想眼下太平,國中有大凶而不能去,卻留禍患於後人。」
虎娃微微變色,重華竟然這麼說天子帝堯的不是,也不怕他傳揚出去帶來麻煩?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還真不是這種人,而重華說的未嘗沒有道理。
帝堯青壯年時確曾勵精圖治、很有一番作為,是受到天下各部讚頌的一代賢君。但如今帝堯在位已經快八十年了,天下承平日久,他的年紀也大了。也許是晚年只想儘量圖個安穩,只要天下看似太平,那些潛在的矛盾衝突只要不爆發,總能暫時安撫下去便好。
重辰、共工、九黎之間的緊張關係,帝堯心裏不可能沒數。但是這三方之間積怨已深,各種情況盤根錯節,想徹底解決太難了,能維持住安穩即可,這也許就是帝堯的心思。但在重華看來,隱患遲早是要爆發的,這樣卻是將更大的難題留給了後人。
虎娃語氣凝重道:「重華大人所稱的大凶,有何指?」
重華緩緩道:「自古傳說,太昊持規治國、神農持衡治國、軒轅持繩治國、少昊持矩治國、顓頊持權治國,實為何指?規矩畫方圓、權衡論輕重,繩約定諸行之度,有禮法方有人世,令我等不復為蒙昧野民。」
說到這裏他語氣頓了頓,又抬手向周圍劃了個圈道:「我為天子使者,所謂公斷,應依國中禮法裁論各方行止。此時此地放眼四望,皆是違規、越權、當受繩之舉。非是他們故意將罪證放在眼前,而是積年至今早已自以為無事,難道不是國中之大凶?」
別人也許聽不太懂這番話,但虎娃自能明白。重華是來為衝突公斷的,首先就得指出誰都犯了什麼錯。可如今往周圍看看,放眼全是罪證。虎娃也了解中華禮法,各部伯君是不允許蓄養私軍的。
所謂私軍,就是未獲天子授權的情況下,自行武裝操練的常備軍隊。中華各部享受封地的伯君,與接受天子冊封的各屬國之君,最重要的一點區別就在於此。
屬國向天子表示臣服、接受冊封,定立與天下各部以及其他各屬國之間的盟約,但內部還是個相對**的政權,有自己的軍政體系,當然也擁有軍隊。
屬國之所以有這種地位,因為它們幾乎都位於荒涼偏遠之地,是中華帝國控制不了或者無法直接統治的,而且幾乎造成不了什麼威脅。
只有巴國是一個例外,它強大而繁盛,遠非其他屬國能比。而除巴國之外所有的中華屬國,無論是規模還是所在的地域,情況基本都和山水國、奉仙國差不多。正因如此,巴國一統後才會受到各方勢力的特別關注。
但各部伯君的情況不同,他們享有的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