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在耳邊呼嘯,呼呼的聲音,逼得他腦顱幾要漲裂,卻已無餘力隔開。
數不清殺了幾個和尚,黑衣都染成暗紅,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即使風馳電掣,亦絲絲地鑽入鼻中。
一路逃過來,最初的追兵有數百個,現如今仍有數百個。敢來追殺的,皆是苦行僧,沉默堅忍,哪怕看着同門被殺,臉上也沒有多餘表情。殺死蘇伏,成了他們惟一心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蘇伏落在一處山崗,眺望遠空,似乎沒有追來。未敢大意,本識仍籠罩里許範圍。方才十數次殺出重圍,重又御劍,總有追兵能繞到前頭阻截。靈氣雖不虞枯涸,精、氣、神卻在源源不斷消耗,突圍愈來愈吃力。
更有老和尚法慧,總覺他非尋常禪師一流,故屢次突圍,半數心神警惕於他。
取出玉印,只見黑氣消去一個角,冰冷一笑,只怕已有果報落在法台、法華兩宗弟子身上,想此他心中略微暢快。
收起玉印,便開始打坐。
沒有很久,恢復一些氣力便起身,劍光裹了他,仍向無盡海方向而去。
他將劍光壓得很低,這不是為了躲避和尚,愈是高空處,冰雲愈是濃厚且凌冽。在此時刻,他無法浪費一點一滴的精神去激發靈氣護體,因為那點氣力,可能成為剝奪他生機的最後一根稻草。
低空處,稍微好受一些,凝神也更容易一些。
左右四方,數千里範圍,皆是一片綿延的雪山。依稀記得雪山後,有個小山村,那是他踏上蜃樓群島遇到的第一個村落,只要越過這片雪山,其後數千里,都是平坦的野地,以御劍之速,應可逃過和尚們圍追堵截。
飛了一會,儘管低空,前方卻有一大片冰雲,阻住了去路。
不得已下,只得再將飛劍壓落,冰刀般的寒風,凌冽地刮過暗紅的衣袍,卻好像直接割過體膚一般,妖體也不由生疼起來。
儘管凝了一百零八天元真罡,已然脫胎換骨,沒有靈力護體,還是抵受不住極西之地的冰寒。
穿過濃濃的冰雲,視線重又清明,只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座與冰雲接壤的雪山。上面落着一株株雪松,大半枝葉被落雪覆蓋,將它染成了銀色。
雪松綿延數十里地,密密簇簇地分佈着。寒風凌冽難止,這些雪松的枝幹,卻仍然筆挺有力,頑強地與酷寒鬥爭。
蘇伏微微分神,眼前突地模糊起來。心神猛然提起,按落飛劍,凝神傾聽周遭動靜。
四周靜悄悄的,連風聲也不知何時止了。
少頃雙目恢復,只見頭頂冰雲不知何時變幻了性質,令他靈台頻發警兆。心頭微冷,劍印揮斬一片劍氣,沒入冰雲之中,卻連一絲波瀾也未激起,宛若石沉大海,再無聲息。
本識探去,也像似陷入泥石流,非但無法明辨其質,幾乎難以自拔,心神像似要被吸入到不可知之地,費了好大勁才收回本識。
不止眼前如此,左右但凡目力所及之冰雲,盡變幻了性質。除此雪松林,竟再無前路可走。雖有退路,可後方卻是法華宗,如何能退?
「好大陣仗!」眼見法華如此大張旗鼓,蘇伏不禁冷笑一聲,向着雪松林里淡淡喝道:「藏頭露尾之輩,還不出來?」
雪松林間,轉出數百個和尚,在蘇伏的前方分佈着,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人牆。
而後,雪花從天而降。如泥海般的冰雲,凝結了少許的冰花,開始往下落,一點點一滴滴,好似它的眼淚,悲嚎的寒風,好似它的哭聲,也不知為誰送葬。
蘇伏的臉色就好似冰花一般蒼白,雙目寡淡,如一泓淡水,清澈又安靜,另有一些不易察覺的嘲弄。他用力撕扯,將身上血衣扯下,從容地披了件月白長衫。
新月如故,不知悲喜何來。
此時心緒安寧,軀體略顯透明,好似要與這銀白世界融為一體。
「花落枝未殘,微雨洗清秋,一切都很好……」望着雪花漂落,蘇伏重又沉入前番未盡的體悟里。
頓悟、靈光一現、福至心靈等,皆是修士不可多得的機遇。時光雖然短暫,他這一路走來,卻見了太多太多。
「你已犯不容恕之罪,若就此隨吾等回去
第九百九十四章:如血殘陽,殘陽如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