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着銀幕,傾聽着音箱傳來的低沉槍聲。蕭然漸漸了有一種感覺,他知道自己已經掌握了一點,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風格。微微閉上眼睛思索了一下,再仔細看着影片。
驀然間,他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自己在導演手法上的一個優點。氛圍,是影片的氛圍。他發現自己走得比原版《暗花》還要遠,他在影片氛圍的渲染比起原版還要陰冷了幾分,做得還要徹底了幾分。
這感覺就好象是只需要畫面,就能夠讓人感覺到這片子的基調了,就能調動人們的情緒了。蕭然忍不住狂喜起來,這才是他想要的,導演了幾部影片,綜合自己的了解,他終於在磨練中得到了自己的第一個特色。
其實,蕭然的導演能力是非常綜合性的,他不僅僅是銀幕上了解到每個名導的優點。譬如陳木盛便是在控制節奏上非常強,而杜齊峰將來靠畫面敘事的手法,以及徐可的詭變。近距離的學習,讓他的導演能力呈現一種綜合性,可是這也讓他沒了自己的特點和風格。
到了現在,他終於得到了自己的磨練後的成功,讓他如何不開心。一個名導允許失敗,可是卻絕對不允許失去自己的風格,可以什麼都沒有,可是卻不能沒有特色。
在知名度來講,蕭然的確是香港導演里當之無愧的最著名,畢竟他是戛納最佳導演。在本地,他亦因為《暗花》成為全港最著名的導演之一,人們都以為他的導演能力是出色的,可是蕭然卻很清楚,自己其實是只是在做一個複製的作用。到目前為止,只有《諜變》才是他的個人作品。
他的能力遠遠配不上他的知名度,無論是為了圓自己的導演夢,還是為了其他的,蕭然都必須得要鑽研出完全屬於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剽竊。要成為名導,就必須得有風格,所以向來都很冷靜的他才這麼興奮,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邁出了第一步。
影片即將結束了,一直沒有欣賞到完整影片的發哥他們呼吸都急促起來,因為他們都完全徹底的投入到了這場奇詭的江湖撕殺里,而無法自拔了。
蕭然的心更是高高被吊了起來,這關係到他的夢想,讓他如何不緊張莫名。或許每一個參加試映的導演及電影人總是那麼緊張,不僅是因為怕被罵,還因為懸念就在眼前。蕭然甚至猜想試映場是不是很容易讓導演的心臟病發作,所以才被取消了。
現在在放映的鳳飛兒被殺的一場戲,拍這場戲相當不容易,可是剪接更是麻煩。是將很多個分開拍攝的鏡頭剪接在一起,才出現了這場連貫,而且極其殘酷的戲。
甚至有些女人在看這場戲時緊緊的閉上了眼睛,隨後的那場極富宣洩性的槍戰其實不是重點。這場陽剛並且英雄主義的槍戰戲儘管拍得非常好,可是蕭然一直都認為這是敗筆,間接損傷了影片的氛圍。
可是,在他決定不拍這場戲之時,他很快就意識到一點,非常重要的一點。正如之前與徐可說過的一樣,影片太陰鬱了是不行的,必須得有一種宣洩手段。站在這個立場,蕭然終於理解了游志導演原版的時候是多麼的為難了,沒有這場戲,劇情就無法推到高潮。
更加不能期待結尾來製造高潮,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結尾純粹是一個反高潮,一個意外到極點的反高潮。影評人或許會欣賞,可是觀眾未必就能喜歡。所以,蕭然無奈的加上了這場戲。
這場陰冷里卻隱有激情的槍戰戲顯然激起了觀眾的激情,個個都在昂着頭,一副恨不得衝上銀幕去來幾槍的神色。蕭然偷笑着,因為他知道槍戰將以一個誰都想不到的方式結束。
在房頂上,沉穩的發哥和陰鬱的蘇仁耀再一次決戰,蘇仁耀劃落屋頂,被削斷頭。這一個赤裸裸的暴力場面沒有半點血腥,可是卻讓每個人都清晰的體驗到了這份血性和殘酷。觀眾們尖叫着發泄自己心中的恐懼,似乎這樣可以抵消鏡頭帶來的暴力氣息。
發哥扮演的角色走過張文樂,當每個觀眾都以為發哥即將逃出生天之時,張文樂抬手在其後腦勺便是一槍。發哥非常乾脆利落的倒下了,整個全景處理得極富張力。
蕭然再一次偷偷笑了,他終於全面的戲耍了所有的觀眾。電影院裏響起了那句現在聽來意味深長的旁白:「一個十多年沒回澳門的老傢伙……」
沉默,極其難堪的沉默,電影院裏只有銀幕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