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封塵轉過身來,望着次子易行之,長嘆一聲,說道:「誰能料到十年前的小兒,今曰竟為東南雄主。容雁門攻克渝州,我等才知南平大軍將征蜀地,徐汝愚大概一直就在等待此時的到來吧?」
易行之年近不惑,唇上髭鬚濃密,劍眉入鬢,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的望着城牆下渾濁浩蕩的江水,聽父親這麼說,怔在那裏,心裏幾乎不相信父親口裏說出來的話,但是眼前事實又是如此。
南平西征,東海將帥失和,祝氏三分,江寧一統越郡的強大阻力在一時間都崩潰瓦解,江寧也為此做好充分的準備。如果不是刻意謀略,那徐汝愚的運氣真是好得驚人。
易行之想起一事,說道:「徐汝愚統一越郡,將威脅到東海在東南的地位,陳預怎會甘心坐觀江寧在越郡興兵事。」
易封塵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東海將帥失和,有其內部的因素在內。陳預相逼陳昂退隱,取得東海大權,東海諸將心中便有了梗刺,陳敬宗、田文光、褚文長等東海大將都是陳昂親授的弟子。此外,張季道大權在握時間過久,儀興宛如他一人之天下,衛族在東海之戰中被迫向陳族稱臣,未心甘願受陳族壓制,陳預為籠絡萬嶸將龍游一邑獻給東海,允諾任其獨領一軍,陳族不干預之。諸般因素若無徐汝愚居中作用尚不至於在同一時間爆發出來。」
易行之詫道:「東海將帥不和,乃江寧離間之功?」
「江寧若真行離間計,在宛陵不售也。陳預非是無能之輩,張季道、萬嶸等又對徐汝愚存戒備之心。徐汝愚南歸江寧,青衛軍越過議定邊界進入翠屏山北麓,又在江水北岸集結中壘軍與五校軍,迫使東海做出相應部署,在此之前,我等旁觀者皆以為江寧與東海即使不爆發大戰,也將生隙,邊境再也無法安寧。然而徐汝愚一番調兵遣將,卻使東海將相不和的矛盾激化。焉能不以為這一切都在徐汝愚的計算之中?」
易行之說道:「范陽船隊過東海海域,江寧出兵意在威懾東海不得輕舉妄動。」
易封塵說道:「我初時也這麼以為。只是陳預在龍游集結大軍與江寧的廣陵駐軍相抗,徐汝愚卻視之如未見,悍然率領一支輕兵渡江侵入越郡。徐汝愚怎會在與東海之間的矛盾沒有緩和之前便輕率的向祝氏挑起兵釁?徐汝愚料定東海不會無法對江寧產生威脅。」
易行之笑道:「父親想岔了。陳預未能調動彭城大軍南下與江寧相抗,徐汝愚自然看出東海將帥不和,所以才敢率領輕兵渡江侵祝氏。此間事實與徐汝愚早就算計東海又有什麼關聯?」
易封塵捋起斑白長須,說道:「我只是從中看出幾處疑點。范陽船隊過東海,江寧有無必須調動近十萬的兵力威懾之?徐汝愚率輕兵侵祝氏,陳預繼續在龍游增兵,至此已有五萬眾,江寧非但不擔心,還將廣陵的一部兵力抽到江水沿岸,徐汝愚果真認定東海內部的矛盾不會暫時緩解過來一起對付江寧?」見易行之依然一頭霧水,繼續說道,「去年江寧與東海約定邊境息兵之議,江寧只是要求將萬嶸調離龍游。至少可以看出徐汝愚從那時起就在算計東海。」
「啊…」
「萬嶸手中一萬五千精兵只聽他一人調遣,他與素有野心的張季道是東海內部不穩定的兩個最大因素,然而兩人在去年之前,一南一北,都不足以對抗宛陵的權威,只是陳預失之輕心,將萬嶸調到睢寧與張季道為鄰,外姓將領才在東海北面形成與宛陵本宗對抗的勢力。陳族精銳兵力都是北線外姓將領手中,陳預為保住權勢,只有增加手中的籌碼。與江寧之間的矛盾,讓他有理由在南線調結大軍,但是他不會輕易對江寧發動攻勢的,陳預禁不起一敗,一敗,陳預手中再無制衡外姓將領的力量。」
易行之說道:「江寧崛起,將威脅東海在東南的地位,陳預若能緩解與外姓將領之間的矛盾,完全可以調動北線兵力南下,我江津配合之,一同瓦解江寧即將對越郡發動的攻勢。」
易封塵苦笑道:「徐汝愚算無遺策,此時才見其妙。江寧便是趁勢暫時壓下統一越郡的野心,張季道、萬嶸等人又會願意率領大軍在南線停上多久?外姓將領的勢力集結在北線,主要集中在張季道經營多年的儀興府,南調作戰,他們焉能不擔心陳預趁勢削弱、解除他們的兵權?」
易行之怔在那裏,呆呆望着空處,過了
第三章 將帥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