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曰凌晨,天剛蒙蒙亮,一支由近六十艘大小船隻組成的混編運糧船隊,迤邐數百丈,從江津出發,領航那艘堅固不弱於戰艦的百梢商船高桅上懸着一面杏黃色的錦鏽旗幡,上書「青鳳徐」三個古篆。船首兩舷各站着二十五名殺氣凌人的精壯戰士,魏禺與尉潦兩人並肩站在船頭,雙手持刀柱地,霸氣十足目露精光的怒視着兩岸蒼茫的草木。
江津至望江的津水只有五十里的水路,轉入江水,順游而下七十餘里就是澄陽湖湖口,從澄陽湖往南就是八百里的清江水路直達此行的目的地宣城。
尉潦見船隊駛出江津水域,推了推魏禺的肩膀,說道:「老魏,我們進去吧,站半天了。」說着,將馬刀掛在腰間,右臂旋揮幾下,左手探過來揉捏,口中嘮里嘮叨。
魏禺正色說道:「先生讓我們站在這裏自有深意,你還是認真點,我感覺岸上有人窺視我們。」
「我看應當讓人都躲到艙里去,引那些不開眼的小[]上鈎,也好痛痛快快的殺他娘的一頓,現在將毛賊都嚇跑了,還有個球勁?」
「到了宣城,有你廝殺的時候,現在船上有一半的家屬,若真是惹賊來擾,怎麼照顧得周全?」
「縮頭縮尾可不是你老魏的作用,你現在怎麼跟明昔一個調,以前怎麼沒見你受他影響啊?啊,啊,我知道了,你是中了先生的毒。我還以為跟了先生可是殺個痛快,誰知道快半年時候過去了,身上一條傷疤都未增加,髀下開始長肉了……」
尉潦想要再說什麼,聽見身後徐汝愚與蒙亦的談話聲,忙恢復霸氣十足的姿勢。徐汝愚走到他的身邊,問道:「尉潦,你一共發現幾撥江匪的眼線?」
尉潦吱唔了半天,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旁邊的魏禺說道:「從江津出來,我們左翼的兩條漁舟,一條輕便艄船,後舷那艘空載的漕船都應是別家勢力的眼線……」
「那兩條漁船明明剛跟上來的,你怎麼就確定是江匪的眼線?」尉潦不待魏禺說完,就嚷嚷着插嘴。
魏禺熟知他的脾氣,輕笑道:「這兩條漁船是剛剛跟上來的不假,可是他們是代替剛剛離開的兩艘單桅帆船。別外,江水南岸有一隊人緊跟着船隊,時不時探出頭來觀察船隊情形,人數無法判斷。」
徐汝愚讚許的點點頭,說道:「不錯,清江下游這段都是越郡歷陽府轄治內,祝家水營雖然不甚強大,但也不會容忍旁家在此放肆,只要祝家不尋我們的麻煩,這三天應當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不過再往上,形勢就複雜了。清江中游東岸是盜賊遍佈的清江府,右側是世家林立的荊郡臨川府,兩岸盤踞着數十股相互敵視的勢力,雖然他們不會聯合起來劫船,但是有人肯定會樂意打着仇家的旗號栽贓嫁禍別人的。」
魏禺說道:「魏禺也擔心這個。為了幾十船不可能悄無聲息脫手的糧食,旁人是不敢輕易冒犯先生威名的,但他們若是栽贓嫁禍仇家的話,可能會不顧一切的燒毀糧船,破壞力比劫船更大。」
蒙亦想了片刻,說道:「到歷陽之後,清江騎師由我們十二教習每位率領十人在清江兩岸布下監控網,讓那些打我們船隊主意的人無法冒充別家的身份,這樣可省去不少麻煩。」
蒙亦等十二人都是吳儲當年精心培養出來的好手,蒙亦更是得到吳儲親傳,數十年的修為,加上習得止水心經初章,在當世已算是頂尖高手,實力在眾人中只略弱於徐汝愚,比即墨明昔、魏禺等人高上幾籌。另外十一人修為比即墨明昔等人也只高不弱。
徐汝愚見蒙亦主動提出,也不客套,感激說道:「多謝亦叔了,現在確實需要你們出來坐鎮,方能順利到達宣城。」
「此事有利也有弊,從此以後越郡世家怕是會更加注意你的舉動了。」
徐汝愚哂然一笑,說道:「讓他高看我,也未必是壞事。」
船隊漸漸接近澄陽湖湖口,由於周圍五百里澄陽湖的吸納,清江水流經過湖口時極為平緩,被渾濁的江水倒灌進去,在寬達二三里的湖口,形成一道內凹的分水線。徐汝愚憑欄遠眺,清江水寒碧透徹,秀美雋永一派煙雨江南的水景,而江水渾渾湯湯,浩蕩長逝難再追及。分水線外不斷打旋的水渦,隨生隨滅。
徐汝愚有感而發:「兩力相持,旋而化之,自然的道果真精妙。」
第十一章 歷陽水營